李克定和陆宛当时就明白了,肯定说的是自己祖上,俩人互看一眼,又听普云接着讲述:“便是你们的曾祖,他们两位都对大清有功,同治朝曾经有过嘉奖。陆家自康熙朝从云南迁到河间,历代为官,陆小姐的曾祖任过保定知府、山西布政使,名声卓著;陆小姐的祖父任过河间知府;现下陆家大爷在沪海道任职,为官一任,名声颇佳。克定的曾祖在河间也颇有声望,曾经在直隶任过职;克定的祖父开过煤矿、修过铁路;尤其在筹建煤矿公司时,因朝廷没钱,只能依靠股份来募集启动资本,克定的祖父便担着风险入了股。可惜克定的祖父身体不好,在发生遵化皇陵漏水一事后,为让洋务继续办下去,挺身担了责任。甲午年后,克定的二叔去了总理事务衙门任职。今天我跟你们讲的这些,恐怕你们的父亲也没提起过。一来你们长大了,二来大清也成为了历史,虽说皇上还在紫禁城,却早已不是当初的皇上。所以也该让你们知道,两家为大清做过贡献,受过委屈,而后来不是大清不lùn_gōng行赏,是真的没有那个能力。”
李克定起身给师父满上茶,之后也给陆宛倒满了。好一会儿,普云才问陆宛说:“河间有一间教堂,你去过吗?”
陆宛回答:“还没有去过,其实我很少在河间的,这些年主要跟父亲母亲在天津。”
普云是过来人,如何会不懂他们,看二人郎才女貌,愿意成全他们,对李克定说:“克定,你过两天带陆小姐去教堂吧。”
李克定已知师父心意,看陆宛微笑而坐,眼目低垂,李克定知道她也是愿意的,便回话说:“好的,我一定带陆小姐前去。”
陆宛喝茶时看那茶具,不论瓷的釉水,还是粉彩绘画,都比自己家的要好,心中一直盘算,普云先生是何来历?就问他说:“敢问先生,您来河间有几年了?”
普云未加思索回答道:“戊戌年来的,十八年啦,转眼你们这一代人就长大了。”
“哦,先生原来在这里都这么多年了。”陆宛看普云有些老态,又想到他要讲两件旧事来着,现在却只讲了一个,便问:“先生刚才说,要给我们讲两件事情,不知您讲完了没有?”
普云心道还是女孩子心细,接着说:“第二件事,得从戊戌年说起,也不用避讳,就是一派支持康梁,一派不支持。支持的人中,也有认为变得太快的,欲速则不达;反对的人中,也有认为必须要变,只是时机还没到。两位的祖父属于支持的一派,但在支持中也有分歧,一个认为变得太快,一个认为就该大刀阔斧。”李克定问道:“我祖父认为,应该大刀阔斧吧?”普云说:“是的,陆小姐的祖父,则认为变得太快。回头想想,还是陆太爷想的对,那时过于理想化,也过于急躁。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戊戌年的结局会有天壤之别,大清最后一次机会也不会失去,哎!时也,命也!”
看李陆二人都在仔细听着,普云又讲:“戊戌那年,所有人都犯了错,从皇上、太后、王室成员、军机、地方、学界、商界没有不错的。从那以后,变革几乎停滞,浪费了大好时光。所以在乱局之中,能平衡各派以继续前行,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运气。”李克定问:“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时事造英雄呢?”普云点头说:“正是这个理,回想大清入关,多少是因为幸运,多少是因为能力,多少是因为实力,恐怕三者平分秋色。你们想,正好遇见李自成,遇见崇祯,遇见吴三桂。大清能入关平定天下,难道不是幸运?绝非全是人力,世上没有那样的英雄。什么太宗英明,摄政王雄才大略,吾皇英明,太后英明,哪有什么英明?没有一个人英明,能正视现实的人,就很了不起。”
“先生说的太好了。”陆宛对没有人英明的观点,深表赞同,故而讲了她的见解,“我曾听蔚云教师讲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具备远远超出大众的英明。选一个人,让他按规则办事,别让他犯大的错误,就不会差到哪里。不要求多大功勋,功勋是慢慢积累的,但求别犯大错,这才是正道。”
“哦,慰云也关注这些了?”普云随即笑着问,“陆小姐认识蔚云?他现在可好?”陆宛回答说:“蔚云教师慈祥平和,身体健康,在天津时,我常去听他讲课。”
普云脸上现出欣慰之色说:“蔚云是我三弟,8年前去的天津,想不到陆小姐会认识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听父亲说过,蔚云教师共有四兄妹,您是大哥。只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陆宛微笑说。
普云说:“我们兄妹四人,二弟青云,在咸阳青云观中;三弟蔚云,在天津,你已经认识了;小妹空云在北京无相庵中,也已落发为尼。这就是我们四兄妹,碌碌一生,没有建树,愧对家国。”
而后,普云又略加思索,接着说:“刚才陆小姐所言,不犯错便是大功,从民族角度出发,确实值得反省。想大清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四朝,一百多年时间,便被西方远远抛在后面。待到惊醒,又如同一个迷了路的人,不知四周环境,更不知去向何处。尤其私心作祟,既想改变,又不想坦陈失误,怕让民众看清了皇室的无能,左右为难,终于一事无成。如果当初一念以黎民苍生为重,而不是以祖宗社稷为主,也不至犯下如此大错。最后不仅朝廷社稷不保,还连累了悠悠众生,耽误了民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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