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完了经,顾孟平才缓缓站起身子,转身面向顾维愈,双手合什。
顾维愈看着他,再看看一脸平静安祥的老安人,装作不认识顾孟平的样子,冲着老安人行了一礼。
老安人安氏缓缓睁开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几位站在灵棚前的高僧,微微颌首,“愈大爷辛苦了。”
“侄儿想给宏弟和弟媳上柱香。”顾维愈轻声道。
老安人嘴角翕动,而后敛下双目。
嘉木却是恼了,她上前道:“愈大伯,现在杀人凶手尚未伏诛,我爹娘死不瞑目,若是愈大伯真当我们还是顾家的一份子,就请把杀人凶手交出来。等凶手伏诛后再上香也不迟!”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阵阵叫好声。
顾维愈不由脸红,也暗生赞叹。
怪不得别人都夸老安人教子有方,单只看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孙女说话行事如此落落大方,便可知外三房的家教。
看到外三房的家教,又想起来之前和顾维盛对他说的话。
“交出个车夫还不够?是不是还得把我的命给他们?外三房够这个格吗……不是想孙子想疯了吗……我赔他们一个……自己不会下蛋……赔他们个孙子他们还得给我磕头呢……”
面对这样的从弟,只觉得耻辱和羞愧,可他却不能把顾维盛交出来,甚至还得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顾维愈轻咳了一下,低声道:“安婶婶,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嘉木刚刚吐出这个字,就被老安人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去后院吧。”老安人转首向几个街坊邻居吩咐了一声,就把顾维愈往后院领去。
嘉木跺了跺脚,思忖了下,也跟着偷偷往后院走。
顾孟平叹了口气,缓缓往厢房走去。
“安婶婶,”在后院站定后,顾维愈拱了拱手道,“侄儿理解婶婶的悲痛之情,对维盛的行为也深为痛恨。只是在当下这个时期,却实在不是交出……维盛的时候……”他说着,低声将三皇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事关全族人生死,还望安婶婶以全族人性命为先……”顾维愈目光躲闪着,冲着老安人施了一个大礼。
听了这话,老安人紧紧阖起双目,身子不停地摇晃。
而后,她缓缓睁开,深吸了一口长气,“愈大爷当老婆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三皇子失踪这样的大事岂会牵涉到我们外几房?更遑论抄家之罪……”她嘿然一笑,“本朝延宋治,皇帝与士大夫共百姓合治天下。自开国起还未有大臣被灭族过,愈大爷何苦用抄家吓老婆子?”
顾维愈的脸蓦地红了,他支吾道:“这……事关皇家机密事……想来也是……也许……”
他在朝堂中面对大臣们唇枪舌箭,自可侃侃而谈,面不红而心不跳。可面对这个节妇,面对这个被顾维盛害死儿子儿媳的老安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往下扯谎。
“婶婶,侄儿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顾维愈咬了咬牙,将董大人和他的关系说了出来,“若是此时族里再爆出丑闻,侄儿怕家父会在朝中被人攻诘。”
他说着,深深地揖了下去。
“你们?”老安子猛地捂住胸口,向后接连退了几步,面色惨白。
顾维愈涨红着脸,依旧保持着揖首的姿势,声如蚊蚋,“维盛愿意过继一个儿子给维宏,婶婶意下如何?而且我们东西两府愿意赔偿婶婶三百亩地,两百两银子,婶婶以后的事情由我们东西两府全力承担,就连嘉木侄女的嫁资也由……”
“我们不要!”嘉木在门外听得实在忍受不下去了,猛冲了进来,“害死我爹娘,又派人打了我祖母,这样就算了?就算了?你们造的孽凭什么让我们承担?赔一个儿子给我们?难道这儿子是我爹娘亲生的吗?流着我爹娘的血吗?愈大伯,你夜晚睡不着时捂着胸口仔细想一想,你们东西两府对得起我们吗?当年我爹去开封府乡试前往西府借盘缠,西府是怎么说的?难道那句穷酸也配读书不是西府的人说得吗?”嘉木一边说一边抹泪,最后干脆伏在老安人胳膊上痛哭了起来。
哭声穿透墙壁传到前院,传入了顾孟平耳中。
“清净师父,您吃口茶。”魏三见到顾孟平动了动,急忙将茶杯奉到他的面前。
“多谢。”顾孟平欠了欠身。
魏三见到顾孟平并不嫌弃外三房的茶水,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大师父您贵姓啊?”他试探着问道。
顾孟平微敛双目,含糊答道:“小可也姓顾……”
“姓顾?”魏三皱起了眉头,可随即又点头,“姓顾好啊,都是一家人,一家哇。”
他说着,向旁边的浑家使了个眼色,俩人悄悄走了出去。
一出厢房门,魏三低声问道:“我忘了以前听谁说过,枫林寺明空大师父好像收留了一个妾生子……咋这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是哪一房的儿子了?”
魏三浑家横了他一眼,怒道:“你问这做啥?要不是这位清净师父,顾家的丧礼还办不办?今天第七天正好满了停灵的日子,明天就得下地。难道用完别人还得嫌弃人家不是大妇养的?”
魏三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去做事了。
后院里,顾维愈依旧和老安人说着话。
可任凭他怎么说,老安人是只是抿嘴不语,脸露悲伤之色。
最后顾维愈急了,差点跪倒在地。
老安人这才哑着嗓子道:“愈大爷,你先回吧!容老婆子想想……想想……”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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