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一提起顾家,其实多半说的是东府。
顾孟平属于西府大房。
听着自己的名字里带个孟字,顾孟平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庶长子。
果不其然,几年前老族长顾荣长经常上山来向老和尚请安,就曾说起过顾孟平家中的事情。顾孟平进去倒茶时,隐隐听到几句。
老族长说起顾孟平的父亲顾维盛来,总是一脸忿忿然。
提起顾孟平嫡母谢氏,或是摇头,或是叹息。
老和尚怕顾孟平伤心,不等他听两句就将他赶了出去。
但是顾孟平却知道,他不是像自己所想的是被家人无意遗落在山下,而是被人丢弃的。
至于丢弃的原因,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他就熄了这份孺慕之心,一心一意地做起小和尚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往老和尚的禅房里走去。
老和尚盘腿垂首坐在蒲团上,见他进来也没有抬眉。
顾孟平知道老和尚年纪大了,不耐烦说话,便径自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定。
老和尚就敲了敲面前小几上摊开的《荣枯鉴》示伪卷八。
“无伪则无真。真不忌伪,伪不代真,忌其莫辨。伪不足自祸,真无忌人恶。顺其上者,伪非过焉。逆其上者,真亦罪焉。求忌直也,曲之乃得。拒忌明也,婉之无失……”
听到顾孟平用稚嫩的声音背诵完,老和尚紧闭的双眼微睁一线。
这时,禅房外传来叽叽咭咭的笑语声,那是盈袖在和侍立在旁的义净说话。
“义净,义净,你坐上我的船,我载着你到山下去玩……山下可好玩了,刚刚哥哥还偷偷给我一块糖,甜甜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大师父……大师父说吃多了糖会掉牙……”
义净不会说话,只是笑着抚了一下她的头。
老和尚咳嗽了一声,又用手指了指小几上的《荣枯鉴》,“卷九……”
“降心卷九,以智治人,智穷人背也。伏人摄心,其志无改矣……”顾孟平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可是依旧背诵的流畅。
老和尚听着,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霜眉舒展。
待顾孟平背完之际,却见到老和尚的脸上露出几分怔仲,似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老和尚才道:“想我年少时,母亲也常做糕点给我吃,母亲做的糕点虽好,却没有街面上卖的花样繁多……汝阳县有一家刘记糕点店……几十年没去过了……”
顾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和尚,半晌没敢吭声。
“去吧!”老和尚摆了摆手,脸露疲惫。
等到顾孟平出去,老和尚仿佛抽全身的力气,颓然倒在身后的靠枕上。
“老喽……”老和尚的声音幽幽地,神色却有些恍然。
禅房外,阳光洒满枫林寺。
盈袖见到顾孟平出来,立刻弃了义净向他奔来。
“哥哥,咱们去看后院养的两头猪好不好?还有那些鸡,哥哥走后又下了一个蛋……它们不听话,老打架,盈袖赶了几次都不行……那个大公鸡老欺负我,刚刚还追着我跑到前院呢……”盈袖说着鼓起双颊,嘟起了小嘴,又将小手伸到顾孟平面前让他看刚刚被公鸡啄的伤痕,状极委屈。
“好,走喽!我们去教育大公鸡去!敢欺负我家盈袖,明天就把它赶出寺庙!”顾孟平弯腰抱起了盈袖。
盈袖转忧为喜,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用力抱紧了顾孟平脖子。
禅房里,老和尚笑得双眉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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