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人伤势都收拾停当后,在山中跋涉一夜疲惫至极的烟雨楼众人都大多都沉沉睡去,陈十却还是不得闲,与胡惟雍一道忙碌着将从伤者身上解下的裹伤脏布和污水一道都倾倒于处浅坑内掩埋了,这才有闲暇歇息片刻光阴。
“此地不宜久留,最多再让众人休憩半个时辰就得重新上路。”嗓子冒烟的陈十端起最后一瓢水刚想一饮而尽,却见胡惟雍嘴唇干裂,犹豫半晌后也不过是浅尝辄止湿湿嘴而已,便将余下大半瓢都给了后者,“路还长,喝口水吃些干粮,不然就算松峰山追兵杀来了也没气力对敌。”
胡惟雍也不客套,接过水瓢来一饮而尽,“陈老爷子似乎忘了在下也有武夫气机傍身?”
“倒是忘了这茬。”陈十一拍脑门道,“年纪还轻又生出武夫气机来,想必一盏茶的功夫便好了十之七八,不过我这老头子可比不了你们喽,这会儿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更别提张弓搭箭。”
“方才若不是陈老爷子弓箭,烟雨楼少说还得留下三四人在那院中,惟雍在此谢过了。”
“本就是同舟共济的一伙人,再道谢就生分客套了。”
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胡惟雍思量片刻后咬牙开口问道,“早年间在江州军伍中也颇见过几个弓马骑射了得的小校都尉,可比起陈老爷子弓箭来,还是半天云里挂帐子似的短了一大截,为何老爷子不去江州州军谋一份官身?”
陈十像是听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嘴角扯出个牵强弧度来干笑:“且不说前半辈子大半光阴都在边军厮混去了,胡老弟可莫要忘了那松峰山山主亲兄弟就是执掌江州军务的将军,嘿嘿,老头子我这会儿投到江州州军去,和直接上松峰山山门去请降又有何异?”
“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连胡惟雍自己都觉察到了这话说出口时的毫无底气和越来越低的声音,这身长八尺的奇伟男子心中自嘲道,硬要说出些不一样来的话,到底还是投进江州州军,于他而言心里稍微好受些。
“要是太平年份,要是江州将军派人来请,老头子我倒是不介意出山给江州州军那帮坐井观天的兔崽子们教教马上弓箭的本事,倒也不是老头子我自吹自擂,想当年晋州泸州边军校尉里十有八九都来找咱讨教过弓箭本事,约莫这会儿怎么着也有几人当了将军。”陈十选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背靠树干坐倒,“胡堂主还请帮老头子守半个时辰....多一盏茶的功夫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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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筋疲力竭的陈十交代完这最后一句话,几个呼吸间竟已能听闻微有鼾声。
这样的毫无防备,想必此时取他性命也易如反掌....
胡惟雍面色阴晴不定,伸向腰间刀柄的手几次缩回又重新伸出。
“听说那些山上贼寇想要落草入伙,都须得杀一人来做投名状。”厅堂内安坐的将军笑道,“你胡惟雍双手空空来江州州军,本将也不好跟我那成了江州江湖共主后脾气便愈发大了的弟弟交代,杀一人来当你的投名状,当然不能是什么猫猫狗狗的不入流角色,到时本将给你一个入品的武官身份,以你这等武道本事,在江州州军熬上几年便能出头,到时锦绣前程在前,不比做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犬要强?”
“都说你们那座江湖是个闲云野鹤得逍遥的所在,可在本将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所谓的逍遥不过是在京城那位亲手划下的樊笼内得自在,不消说是你,便是我那弟弟,在那位眼中都不过是笼中雀罢了。”将军声音玩味,“你胡惟雍难道不想如本将一样,就算不能亲手构筑樊笼,脱出笼中也好?”
“不过这世间真能得自在的,又有几人....”
接下来胡惟雍仅能记得些只言片语,什么“心死为自在,魂归仍玲珑”之类的禅语机锋他也不懂,胡惟雍只听懂了那笼中雀的说法,他只想早日摆脱终日东躲西藏不是在去杀人就是忧心被杀的日子,烟雨楼那些许多都曾朝夕相处的弟兄,他无论如何想要下手时终究还是握不住刀,在场众人之中也唯有这栖山县张家的陈十不算如何相熟,杀起来想必也不会有多少愧疚....
....
“本想着你要是能回头就放过你一马,不过看来他们许的东西确实诱人,诱人到了你心甘情愿去给人当狗。”
一柄质地绝佳的刀,刀锋停在了胡惟雍后心,只差毫厘便能刺入,握刀人手上微微加力前推便能结果了他。胡惟雍明白自己已经完了,被人悄无声息拿刀抵住后心,除武道境界必然在他之上以外,如此近的距离便意味着再无腾挪闪避的余地,腿一动身形再动,习武之人都明白人身子快不过手脚,他此时若是轻举妄动保不齐下一个瞬刹低头便能望见胸前支棱出一截刀锋来。
原本鼾声已起的陈十徐徐睁眼,目中无半分睡意,神情苦涩:
“用弓的人和用剑用刀的人没有什么不同,被人动了兵刃哪里有不知晓的道理,你先前把刀落在半路上时老头子我便起了疑心,只是没想到你动杀心回如此之快,要不是有敢当在旁,就算早有防备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还想试到底是你拔刀快还是我前推刀几寸快?要寻死也不是这么个寻法。“早便觉察到胡惟雍隐蔽动作的周敢当冷笑出声,“烟雨楼这些寻常子弟个个都是报仇心切,你这领头的倒是早早的便安排好力道退路,拿同门性命去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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