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燃烧的余烬还未彻底熄灭,前来驰援的蛮人骑军便已经踏上了这片营寨,碗口大的马蹄掀开一块块秃草皮,四顾地上俱都是草原人装束的尸首,而不见哪怕任何一名尧人。
不论是轻骑破关还是在与晋州州军的先后几次大小战事中,他们都未曾见过这般骁勇善战的尧人,以数百步卒冲散了两个千人队斩杀一名千夫长,而后潇洒离去,逃回来的人说这些尧人都会使妖法,射过去的箭没有多少能奏效,刀矛似乎也不济事。
身量不高但极健硕的武士披着雪狼的皮毛和乌沉沉的大氅,腰杆笔直在马背上端坐,静静向南远眺,连绵的难民队伍骤然加快,大半都入了并圆城,纵是现在差遣人马去追击也为时已晚。
此次南下是以草原上几个大部为主导,诸小部为附庸,分配抢来的财物时也是按着各部势力和出力多寡。
马背上的武士顿冒,是草原上最大一部主君,在北方的草原上称雄已足有二十余年,却仍是不见年老体衰的趋向。
许多人都知道,这位草原上现在权势最大的男人,不过是个女奴生的贱种,身为一部主君的父亲一次纵酒后的乱性便有了顿冒。
草原上的规矩,年纪最小的儿子将会继承父亲的帐篷和牛羊,顿冒是最小的儿子,出身却极其低贱,虽说身上流淌一半是他父亲的血,但是任何一个稍有权势的贵族都能把他打翻在地用马靴踩他的脸,顿冒的父亲冷眼旁观之余竟也对那些人不施以丝毫的惩戒。
三个比他年长的兄弟看待顿冒也绝不是以兄弟的眼光,原本还在明争暗斗的三人找到了共同的敌认,他们的父亲已然不是很年轻了,在草原上能活到半百的岁数已是高寿的老人,再加上早年征战落下的伤病,瞧着也就是这几年事。
顿冒的三个兄弟都是手握一部部分权柄的人,而他不过是个奴隶生的贱种,连每月的供养都是最少的,身为世子身边不过寥寥的几名伴当和仆役,没有一名贵族看好他,都纷纷将自己的注压在他的兄长身上。
然而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到顿冒这个身材矮小的奴隶崽子有怎样的雄心壮志,他没有兄长们的财富去购置精铁的兵器和甲胄,但有两样东西是草原上再贫穷的人都会有的,弓与箭。
他打造了一种被称为鸣镝的响箭,训练了三百人的奴隶,教他们跟着鸣镝所射的方向射箭,顿冒以响鸣镝箭射自己的爱马,奴隶中有不敢射的,都被砍头,而后顿冒又以鸣镝箭射自己的发妻,有人故意射歪的,被装在麻袋中被马蹄践踏而死。
后来,当他的父亲和他的兄长们出部落猎黄羊的时候,顿冒向那四人射出了响箭,仅剩的百余名奴隶的箭将四人四马都扎成刺猬,贵族们各自拥戴的人在瞬息间死去,主君的血脉只剩下一人,顿冒又杀了贵族中不服他的人,最终踏着他父亲和兄弟们未寒的尸骨,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主君的高座。
顿冒对于亲族的毫不留情并未延续到牧民和奴隶上,许是身上也流着一半奴隶血的缘故,顿冒作为主君这一部是草原诸部中屈指可数能善待奴隶跟牧民的部落。
但对这些人的宽仁不代表顿冒不是个雄才伟略的雄主,顿冒向自己部落的奴隶宣布,能够以战功赎换自己和亲人的自由,甚至能以此跻身贵族的行列,拥有人口,牛马和草场。
这在草原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的同时,顿冒部中的奴隶们也疯狂了,这是在草原上千百年也未曾有的机会,成为奴隶的多是战败部落的人和没牛羊草场隶向大贵族寻求庇护的牧民。在贵族眼中,奴隶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长得像人的牲口,吃的还不及牛马多,但只要有一口粮食不至于饿死,就能死撑着活。
草原上打仗,以往看的多半还是有多少骑马的男人,披甲的骑兵通常只有贵族才能负担得起,奴隶的命虽说不值几捆燕麦的钱,却也不舍得就这么平白地送到骑兵的刀下送死。故而当临近部落的主君听说顿冒异想天开竟然想组建一支纯粹都是奴隶的军队时,都嘲笑他的愚蠢。
想借着奴隶的脏手来动摇这些部族多少代人积攒下来的威严,充其量不过是让男人们的刀最后砍得更钝一些而已。
远超这些部族主君的意料,他们部族的骑军在耀武扬威地向那些奴隶崽子组成的队伍冲杀时,看似不堪一击的奴隶们竟然抵住了骑军的冲击没有溃散,自由的诱惑于这些在生死间挣扎了太久的奴隶而言是豁出性命也要去追寻的东西,身边同伴的死只能让这些奴隶更紧密地靠在一起。
比奴隶们的血勇更重要的是,顿冒不知从何处获知了南人们将步卒组成一块骑兵难以啃动铁块的本事,以步制骑向来是他们的专属,虽然没有精巧的机括和和盾牌弩箭,这些奴隶的战力依旧使每一位草原上的主君震惊不已。
在吞并了临近两个大的部族后,顿冒向在战后幸存下来的奴隶们兑现了承诺,战败部族许多的人口、牛羊和草场部分都归属给了他们。贵族们在征伐中并未付出多少,竟也分得了相当数量的财富。
一时间顿冒被部族中的人尤其是昔日的奴隶们奉为当代草原上最伟大的主君,所在部族的呼声和势力之大,竟隐隐有压过所有主君的意思。
“主君,几个被扔下的尧人伤患透露,来解围的几百人都是尧的武人,战力不是一般牧民能比的。”顿冒的伴当策马赶来,翻身下马后在他的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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