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县向南十余里的有片荒地,若不是只能长些耐盐碱的长草矮树,怎能田产贵如金的江州地界就这么任其荒芜。
这片长不出庄稼也挖不出金子来的地平日里罕有人迹,离大道又有些距离,连解手的都都嫌这儿的草木不够茂密,遮挡不住身形,临近村镇的稚童也不屑于到这没什么好玩物事的盐碱地里。
附近村镇百姓不知这片荒地中何时多出个棚子,正如他们也不晓棚子中时常有个汉子在打铁,即便时常有孤烟袅袅不绝如缕,也只当是哪家混小子逮了只鸟雀在这儿烧烤。
零散砖石垒砌的三面壁虽说不好简陋,却结实的非比寻常,棚顶是寻常人家的茅草顶搭了个木架,一张木板床,一缸水,煤与铁,炉火烧得正旺。
棚子前齐齐整整几十个小土包,其中几个尚还是新土,湿迹未干,每个小土包上都有半截刀柄,有的看上去已经很旧了,缠手的布条早便不见踪影木刀柄也被蛀蚀得七七八八。
这都是断了的刀,也是死了的刀。
都是他自己打的刀,赤裸上身的齐苩一身腱子肉上纵横十几道新老不一的刀伤剑创,其中胸前有一道还是鲜嫩粉红的不浅剑伤是两月前,是与个鬼鬼祟祟溜进武馆的黑衣人对敌时留下的,那人境界与他相若,招式也精妙,却没有临敌所应有的狠辣,被他以伤换命硬挨胸前一剑一刀劈烂头颅,此事在武馆内知晓的,仅有他与师父二人而已。
是松峰山正宗弟子,兴许还是内山弟子,厮杀稀松平常,可身上带着分量足够将这一县人都撂倒的毒药。
他搜完那具无头尸身后忧心忡忡向师父说,幸亏他还有每夜去武馆内瞧瞧各房的习惯,不然一旦被此人偷摸进来在食水内下毒,只怕武馆便要不攻自破。
武馆是他的家,有人要毁他家,他便要杀了那人
可他不是那人敌手又该如何?
师父与他讲了个典故。
几百年前,大尧还是个弹丸小国,这天下还是大大小小十余国并立的光景,今日你来打我,明日我便打回去,有如吃饭喝水般平常。这十余国中有一国被临近的强国所攻,与这国交好另一国的王召来一名臣子问是否该去救援,被劝阻以道远路狭,以那友国之力,只怕撑不到本国大军到来,就得被灭国。
王又召来一名臣子问,那臣子所答被载入史册:
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纵是你自知不敌,纵是对面是江州第一,大尧第一,天下第一的武夫,你唯有拔刀一条路可走。
师父,你这话说得,忒有学问,跟那些读书人也不差了。
武道境界没师父高,马屁功夫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今日所为,齐苩并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没能真给那几个垃圾身上留下些印记,若不是那几人家族都是渔鄞郡内即便算不上世家也是官宦人家,伤了人怕师父头疼....
在常人耳中细不可闻的丛草拨动声,于齐苩这等境界的武夫而言有如与常人在耳畔说话无异,来不及细想,齐苩伸手抓住身旁的刀柄。
你的刀永远不要在你伸手够不着的地方。看来师父果然还是师父,齐苩握住了刀,缓声道:
“朋友踩宽着点,进来是条子扫,片子咬!”他所说是江湖黑白道通行的黑话,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告知外头不知深浅那人自个儿已知道他行迹,若是强要进来,就别怪他刀剑相向。
齐苩闭眼,散碎砖石砌的壁间总有些细微缝隙,他细听。
风吹丛草,高处鸟声,低处虫鸣,远处波涛,还有近处那面墙壁后的....
呼吸声!
他一脚踹向那面墙,而后破墙挥刀。
“咳咳,咳咳咳。”周敢当拍拍所穿白粗布衣裳上的灰土,苦笑道,“不过是偷摸过来,想瞧瞧你打刀的地方,没想到你这般警惕....”
“是徒儿鲁莽,冲撞了师父,还请师父责罚。”齐苩半跪说道。
“明明是我这个师父没打一声招呼就到你这隐秘去处来,这会儿反倒成了你这弟子的不是。”周敢当以手扶额,“齐苩啊齐苩,当真奇葩啊。”
齐苩闻见身前的浓郁酒气,抬头见周敢当满面红光,赶忙起身扶他在一片狼藉的棚子内清出片地方坐下,拿碗水来给他送上来,好奇问道:“师父,是出来喝酒?”
“来看看你这地方,虽说听你说起,倒也还一直没来过,顺路喝来碗酒。”齐苩笑道,“顺带便给你找了位师娘。”
周敢当将那碗水一饮而尽,抬手拍拍身旁齐苩肩头,说道:“你可知你那栖山县来的魏长磐魏师弟多大年纪,便定了亲?”
“听说是与那烟雨楼楼主小女,十四五的年纪。”齐苩从周敢当手中接过那只空碗来放在一旁,说道。
周敢当打了个酒嗝,揉揉肚子又开口说道:“我记得下个月初几来着,你就满三十了。”
“初九。”齐苩一咧嘴,他爹娘死的都早,那时他年纪还轻,哪里会记得自己生辰,只是模糊记得自己岁数,所谓下月初九,其实是他拜师的日子。
“在华亭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周敢当甩甩头,把酒气散去些,问齐苩道,“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家里长辈按理来说早该给你说门亲事,可师父这些年托江湖上包打听替你找寻,也没个声息,眼看着拖到今天,没法子,师父替你做主了如何。”
“怎么样?”周敢当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齐苩,佯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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