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心不甘撒手人寰悲难抑山巅祭奠
又是一个冬季,又是一个华灯初上的时刻。肆虐的北风呼呼作响,仿若生灵野兽。无边的黑暗,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工厂、学校、街道、树木。
路人行色匆匆,木讷而机械的迈动双腿,赶往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在市区边缘的一户人家里,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在收拾碗筷。虽然屋内不是很暖和,但中年妇女的心中很满足,眼瞅着心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心中满是欢喜。
“女儿还有半年就上初中了,就是个大姑娘了。”
每当想到这儿,中年妇女的脸上就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为了女儿,中年妇女一方面省吃俭用,一方面不顾酷暑严寒的在街上做点小买卖,以补家用。由于今天太冷了,中年妇女就早回来了一个多小时。到家时,女儿正在小屋炕上看书。中年妇女放下东西,顾不上休息就去厨房忙开了,她先点着了火,怕女儿饿着,就先煮了两碗面。与女儿一同吃饭时,中年妇女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拨给了女儿,而女儿没有推辞,匆匆吃完了面又去接着看那本《红岩》。
“磊磊,作业写完了吗?”中年妇女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询问着女儿。
“妈,你放心吧,我在学校就写完了。”女儿回答着,眼睛却没有离开《红岩》。
“这几天我看你也不出去玩,老是看书,别累着了。”中年妇女的眼神里满是关爱。
“累不着,这本书很好看,我打算这星期看完它,星期天就可以去姥姥家换其他的书看了。”女儿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兴奋。
“那你慢慢看吧。”中年妇女说完就去蒸馒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馒头该出锅了。今天生的火很旺,此时炉膛里全是红红的火炭。起完锅,中年妇女又开始收拾厨房,对于敞着的炉膛,她没有进行处理,这倒不是忘了,而是她觉得那一炉堂通红的火炭盖上可惜了,不如敞着烘烘厨房。这一烘不要紧,招来了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晚上九点多钟,一位个头高高的中年男子行走在昏暗的街道上。虽然天很冷、风很大,中年男子却没有一丝寒意,在那浓浓的哈气里,依稀可见刚才那美味的佳肴。转瞬间,美味佳肴便随风飘过眼际,于是又一股酒气留在了夜空中。中年男子就是这样,一路追随着酒气来到了家门口。
拿钥匙开门,动作虽然连贯却不那么顺畅。门终于打开了,美酒的余味也变成了浓烈的煤烟味,屋里母女俩分别躺在厨房的地上和小屋的炕上。
“煤烟中毒。”中年男子醉意全无,他连忙冲进小屋把女儿抱了出来,然后去敲邻居家房门求援。最终,在好心的邻居和出租车司机的帮助下,母女俩被送进医院急救。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凌峰以及父母和三姐从睡梦中惊醒。门开了,凌峰的大姐夫进屋就“扑通”跪在地上,满面泪痕地大声哀求“救救磊磊吧,救救磊磊吧。”这个突来的情景,可把凌峰一家人吓坏了。问明缘由后,三姐陪母亲去医院了解情况,凌峰留在家陪伴身体不好的父亲。当清晨母亲带回磊磊没救了的消息时,父亲伤心的流下了眼泪。
经过抢救,大姐脱离了危险,但仍处于昏迷状态,而磊磊却永远的离开了。一时间,悲哀的气氛笼罩着凌峰全家,纷纷叹息那逝去的花季少女。
凌峰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很长一段时间里,凌峰心里总是感到很压抑,想哭的感觉,一阵阵涌上心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凌峰确确实实的流泪了,而且不止一次:在医院太平间看到磊磊那样安详的睡着时;在手扯白布为上车的磊磊遮光蔽日时:在灵车向郊区火葬场缓缓行驶时;在火葬场将磊磊抬下车,最后看她一眼时;在骨灰盒上看到磊磊的笑容时;在为磊磊送去平时喜欢的娃娃等物品时……
在焚烧遗物时,凌峰手握《红岩》,内心很后悔,自己真不该限制外甥女看书,如果磊磊不急着看书而是跑出去玩,那天晚上也许就会躲过一劫,那天晚上也许就不会有悲剧发生。
“磊磊,对不起,这是你心爱的《红岩》,就让它陪伴你上路吧。”
凌峰说着将上下两部《红岩》投入了火炉,火焰飞升中,凌峰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春节临近时,大姐已基本痊愈。办理完出院手续,三姐将大姐接回了家。为了患者的身体着想,暂时告知大姐,磊磊去奶奶家过年了。
家里又多出两口人,凌峰只得去老姨家小住。大年初一一大早,凌峰从老姨家往家返的路上,忽然有了想去看看磊磊的想法。于是,凌峰来到了北山之巅的摘星亭,在这里可以看到山后那座存放骨灰的礼堂。北山的人很少,凌峰独自站在摘星亭里,身旁雪花伴着寒风翩翩起舞,身后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眼前的这个世界却是那样的安静。缭绕的烟雾中,存放骨灰的白色礼堂若隐若现,如入仙境一般,然而那不是仙境,那只是亡灵聚集的地方,在那里飘荡的许多不甘的身影,有多少魂灵就有多少悲伤,多少思念。
在这节日的早晨,凌峰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的音容笑貌竟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可爱。突然间,凌峰憎恨起脚下的青山,因为它隔断了父母、儿女的亲情,多少眼泪、多少叹息都感动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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