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实在看不惯他畏贼如虎,一味招抚……”左良玉还要分辩,但看到杨嗣昌眼中陡然射出一道寒光,急忙改口道:“今后再也不敢了。”
杨嗣昌本想再说几句,但想到都是熊文灿在襄阳时御下过宽所致,那时众将到襄阳拜见后,除非军情十万火急,总要逗留些日子,家眷在此的自不必说,家眷不在襄阳的也会流连青楼,招妓纵酒,不把军务放在心上。杨嗣昌暗暗埋怨道:“只此一事,文灿安得不败!”他知道此时不好强求左良玉一人,隐忍不发,话锋一转,问道:“如今闯贼新败,蛰伏商洛山中,陕西总督郑崇俭派兵四面封剿,擒灭不过旦夕之间。其他三股流贼,张献忠在西边的楚、蜀与陕西交界处屯兵养锐,革里眼、左金王等四营流窜在东边的随州、应山、麻城、黄冈一带,曹操、过天星等十营,散布在南边的南漳、房县、兴山、远安之间。张献忠兵力虽不如曹操,但最为狡黠慓悍,且有徐以显等衣冠败类为之羽翼,实为当前心腹大患。擒贼先擒王,用全力剿灭献贼,则曹贼可不战而降。革、左诸贼,素无远图,不过癣疥之疾,何足挂齿。故目前用兵方略:全力围剿献贼,务期一鼓荡平。对闯贼则加紧围困,防其逃逸,俟荡平献贼后,再移师扫荡商洛。曹操、革、左诸贼,暂且防其流窜,一旦献、闯授首,他们便不足虑了。昆山有什么高见?”
“一切都凭督师调度。末将只是担心张献忠窜入巴蜀,难以遏制。”
杨嗣昌捻须微笑道:“本督师已严檄四川巡抚邵捷春将入蜀各处隘口严密防守,断献忠入蜀之路。本督师担心的却是他逃窜陕西,历來流贼遭重创,莫不如此。已飞檄陕西总督郑崇俭沿汉水设防,断其入秦之路;湖广大军自东面促之,合围剿灭。”他见左良玉眼中仍有些狐疑之色,暗忖:此人不可理喻,果真难以节制,必要想个法子,使他有所忌惮。端一下茶杯,说道:“且喝茶!”
左良玉明白召见已毕,躬身告退。杨嗣昌离座送到帘外,拱手目送,又分批召见了几位总兵、监军、副将。杨嗣昌久历宦海,人情世故极为透彻通达,深知做官人的心理,只要给上司召见,给几句好言语慰勉一番,无不受宠若惊,愿出死力做事。等召见完十几个有战功的参将,已近傍晚,但仍命众人星夜返回防地,不得任意逗留襄阳。
知道朝廷和督师如此借重自己,左良玉欣喜异常,却又有些惴惴不安,杨嗣昌与熊文灿确实大不相同,不可掉以轻心,自己平日放纵士卒扰害百姓,杀良冒功,朝廷已然知道,倘若再有什么把柄落在阁部手里,他上密折参奏,轻者遭贬,重者丢命,岂不麻烦?回到住处,他独自痛饮,不多时便有了几分酒意,吩咐亲兵去找个人來弹唱侑酒。亲兵为难道:“就要静街了,若是督师大人知道了……”
“督师深居行辕,你们一乘小轿把人抬來,她如何知道?快去!”左良玉眼睛一翻,亲兵们不敢再分辩,偷偷去青楼找妓女去了。
已过亥时,杨嗣昌毫无睡意,披衣坐起,想着左良玉俯首贴耳,不然诸将都群起效尤,自己便成了孤家寡人,纵使有张良、诸葛亮一般的妙计,也难以施展。必要扶植一个能与他抗衡的人,才好笼络住他,俯首贴耳地听从驱遣。“二桃杀三士”,他心头陡然想到了一个计策,平贼将军印信不可轻授,当作利物使二人相争最好。他取出从兵部抄出的将领履历,细细翻阅,目光盯在陕西副总兵贺人龙的名字上:米脂县人,出身秀才,后投笔从戎,考中武进士,在延绥巡抚洪承畴麾下做了一名守备。作战悍勇,人呼“贺疯子”,屡建战功,一步步由都司佥事升任参将、副总兵、总兵。杨嗣昌当即写文书给陕西总督郑崇俭,传见贺人龙,务必在一个月后的大会诸将前赶到襄阳。
两个多月的工夫,兵马粮草都已筹集齐备,此时已到隆冬季节,流贼抢掠、躲藏也都比夏秋两季难得多,这是一年中较好的作战时机,大军可以进剿了。三声炮响,白虎堂前一声吆喝,新任湖广巡抚宋一鹤率领众将经二门鱼贯而入。杨嗣昌依然穿着御赐的斗牛服,在堂上的大案后坐定。宋一鹤身穿簇新的四品云雁补服,躬身走进大堂,在案前叩拜道:“卑职右佥都御史、湖广巡抚宋一鸟参见阁部大人!”
“请起。”杨嗣昌点头微笑,宋一鹤起身肃立。左右的幕僚和随侍中军心中窃笑,宋一鹤为避杨鹤的名讳,每次呈递手本总把自己的名字写成宋一鸟,如今竟公开改了称呼,阿谀奉迎的本领当真无人能及。随后左良玉等众将官和监军等入堂参拜。忽然承启官匆匆走进來,把一个红绫壳职衔手本呈给中军。中军看了,向杨嗣昌躬身禀道:“陕西总总兵贺人龙在辕门外恭候参见。”
“快请!”杨嗣昌喜出望外。中军退到堂外,高声呼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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