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受和李八十五赶着几步上来给李侍尧请安。李八十五笑道:“桂中堂府里传过来话,说傅相爷今天回京,已经到了潞河驿。万岁爷有话,李侍尧要到京,先见见阿桂,然后引见。纪中堂接傅相去了,军机处没人,桂中堂说偏劳李制台径直去军机处,万一主子要见就不费什么事了。和张师爷商量了一下,我们就来给您报信儿了。”李侍尧听乾隆有话,垂手一哈腰道:“是。”回身叫道:“小吴子!”
“在!”
“套车,进城!”
“喳!”
一阵马嘶骡踢腾人忙乱,骡车已经停当。蔡老板一众伙计也都赶来开门送行,李侍尧也不再坐骡车,骑马从东大车门出来看时,天色微曙而已,巷道里和珅派来的营兵提着灯笼星星点点,仍在来回巡弋,满街的车印泥迹都住了,几个起早背书的举人站在街边远远地看。李侍尧也不理会,鞭梢向后一扫,车队便望崇文门辚辚萧萧而来。返谈店和崇文门其实只是咫尺之遥,出门向东一箭之地再向北约许半里便是。李侍尧犹恐进城迟了误事,紧赶着催骑,顷刻便到崇文门,只见城门已经开了,拉水拉豆浆的车、柴炭煤车、烧土车、运萝卜车吆吆喝喝隆隆轧轧时断时续往城里运,几个当值税丁坐在门洞口,点着气死风灯收钱,除炭车每车三文外,其余都是一文过门,虽说这么丁点的生意,收税也是正儿八经一丝不苟。李侍尧见税关衙门还没有开衙,便命李八十五和小吴子:“你们去看看!”
“是啰!”李八十五忙应一声,便和小吴子赶过来。那收账的是两个人,见他二人过来,觑着眼看时,小吴子鞭杆子在桌上梆梆敲了两下,说道:“喂!叫这些车让让道儿。和你们和爷说过的,我们大人要过关!”收账的见他气势都吓了一跳,盯着看时,其中一个认出李八十五来,笑道:“是八十五爷嘛!这么大早李大人就进城?和爷昨晚交待有话,李爷跟别个不一样,叫我们小心侍候。他卯正时牌前一定赶到,亲自送李大人进城。”李侍尧在马上勒着缰绳,暗中看不清什么脸色,语气却甚平和,说道:“等到卯正就太迟了,我要赶着进军机处。你们和大人来,代我致谢就是。”李八十五也笑道:“阿桂中堂专候着我们爷呢。”说着,不言声给两个税丁各递一个舒老弟,回头这里弟兄,我还有点意思。”
那个叫格舒的似乎是个头头儿,手指掐破纸**一**,便知是小金饼子,嗫嚅了一下,冲守护栏的税丁喊道:“有官车过——前头的进去,从这辆车拦住!给李制台让道儿,哎!你干什么?退后一点,老子不收税你敢过这道门?喂,瞅什么?说你呢!把你那头老叫驴往后拖——快!”说着冲李侍尧龇牙一笑,说道:“和爷说过亲自来接您进城的。您这都是官中银子,抽税也有限,请爷先带车进去,回头我们和老爷再去找您,按账本子结算得了——”他话没说完,城门里边一串四盏灯笼,都可有西瓜大小,灯笼上写着碗大的“和”字,逶逶迤迤蜿蜿蜒蜒近来。格舒一笑,说道:“和爷来了。”李侍尧“嗯”了一声,看着灯影里和珅哈腰下轿,趋前参拜,说道:“生受你了,起这么大早来接我。”
“这是卑职的差使,从来不敢怠慢的。”和珅面带笑容,不卑不亢站直了身子,“请大人衙门里奉茶说话。”
“我急着有事进城。万岁爷有旨着军机处叫我进去。”
“大人要进城,没说的。”和珅将手一让,说道:“您驾请了——不过,骡车要留下验关缴税。”
李侍尧腾地红了脸,按捺着火说道:“车里是海关厘金,是皇纲——你懂么?”
“大人,除了军饷,有兵部勘合皇封标印,其余都要验——这是卑职职责所在。”和珅目光游移看着别处,脸上仍旧带着牢不可破的微笑,徐徐说道:“昨晚卑职请示了内务府堂官赵畏三,他兼着户部侍郎的职。老赵说,海关厘金可从免验,从内务府和户部折算输赢账,但其余财物还是要查。单说大人,原没说的,但这里差使直对万岁爷负责,每隔五天养心殿来提银子都要一一查账。您这么大官,断没有不问的理。再者说,大人这次不查,下次再来总督巡抚也没法查。卑职只是皇上在崇文门的看门狗,自有不得已的苦楚,请大人务必鉴谅。”说完,舐舐嘴唇垂手低头。
李侍尧看过铁头猢狲一副刀枪不入架势,很想夹头一马鞭打将去,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阴沉沉问道:“这里头没有我李侍尧一文钱私货,我也不像有些个狗杂种,头削得竹签子似的四处钻刺。除了厘金,都是内务府交办下来的,给那拉主子娘娘,钮贵主儿采办的东西,难道也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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