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占据豫州之地,豫州之地尽得中原百城沃壤。豫州与兖州、冀州三州交接之处,有塞上之地。
塞上莽原,风疾雪寒,白茫茫如天上云朵,如河畔芦花。莽原上稀稀拉拉坐落着几户人家,有白羊黑马黄牛儿在风雪中啃食。
珏长了两岁,终于从总角稚子长成少年郎。这个痴儿无端误入洛邑学宫,当了一回祭酒,又从天上道义的顶端被打落凡尘,如今在这塞上莽原牧羊。
天寒,这痴儿躲在毛毡房里不肯出去,牛羊骏马在圈里哞咩嘶叫。
同病相怜,牛羊骏马只能嘬一口风雪,痴儿珏翻遍毛毡房连个冷馍也不剩下。
塞上莽原有牧户数百,牛羊骏马不下万头,痴儿珏定然是最小的一户,只牧牛一头,羊两头,马一头。
有人进毡房,手拿冷馍在珏面前晃荡,发声说:“痴儿,用馍换羊一头,换不换?”
珏点头,接过冷馍如获至宝。那人独自出了毛毡房,钻进好大一个圈里牵走最肥硕的羊儿。
羊儿咩咩朝珏告别,珏出了毛毡房,数了一遍圈中牛羊马儿,又钻进毛毡房躲避风雪。
外面有人争吵,等争吵声没入风雪后有一丫头进毛毡房,问:“你又和人换馍了?”
“你说是谁呀?”珏抬头望她一眼,想了想把手里馍分了一半递给她。
那丫头不接,嘟囔道:“真是个痴儿。”
“我是珏,初次见面,有礼了。”珏忽然想起与人相处要有利,于是放下冷馍,拱手施礼。
那丫头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家养马,我出生的时候天上有白云一朵,所以我叫云朵。”
“记住了,我也是放牧的,有牛有羊有马,你可以找我玩。”珏认真地点头。
云朵拉扯着珏出去,指着空荡荡的羊圈问:“有多少?”
珏摆着手指数了数,答道:“有牛有羊还有马。”
云朵跺了跺脚,气鼓鼓说道:“你这才来多久,几十只牛羊马儿就三头了。”
珏歪着头再数了一遍,认真答道:“有牛有马有羊,没少啊。”
云朵懒得与他纠结,于是问:“那老羊倌呢?怎么撇下你一个人?”
珏完全记不起来什么老羊倌,于是反问:“还有个老羊倌?”
远处有人在呼唤云朵,云朵“哎”一声,挥手告别珏。
洛邑学宫,邹固温酒读书,院里一地风雪,公子柳调皮,正与侍女堆砌雪人。
有一老头从风雪中来,见了邹固,跪拜说道;“拜见祭酒。”
“欧尧,想通了?”邹固扶起他,请人看座。
欧尧点头,说道:“亡国罪臣,承蒙祭酒厚爱,不胜感激。”
“去武邑见宋王吧,这洛邑不姓乔了。”邹固说道。
欧尧拱手,再没入风雪。
宋骁伤寒好转,接见了欧尧,面露愧色说道:“欧卿竟然在塞上牧羊三载,是寡人无礼了。”
欧尧连忙拱手说道:“亡国罪臣,承蒙宋王挂念。”
“寡人欲拜欧卿为司空,欧卿以为如何?”宋骁问。
“臣谢恩。”欧尧三拜,感激不尽。宋以三司为三公,司空之位,何其显赫。
塞上莽原,云朵告别了珏,随母亲返回。她家的毡房在数里之外,已经入了兖州地界。
积雪没过膝盖,母女二人举步维艰,赶着一群绵羊往东走。
已经过了正午,太阳虽然高悬正空却毫无暖意。天上云朵,地上绵羊与皑皑白雪铺开一卷素白布帛,云朵持鞭,娘亲抱小羊羔,母女二人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珏站在毡房外,望着远去的母子二人,这个痴儿第一次想起了娘亲。
珏是痴儿,过一日忘一日,长一岁忘一岁,只记得以母为尊,以孟兰为师,以雁舟为友,以长安为邻。
离开娘亲已经两年,他从未惦记过,今日触景生情,想起娘亲也并非平白无故。
娘亲的模样很模糊,珏记不太清,只记得她整日纺纱织布,耕田种桑。
云朵路过一处毡房,娘亲与那烂醉如泥的老牧人打招呼道:“伯伯,你别喝醉了,有狼要来,你家羊圈破了,要当心。”
这老牧人养了数十只羊,膘肥体壮,只是羊圈栅栏破了个大洞,羊儿顺着破洞转出来围着云朵叫唤。
云朵把圈外七八只羊儿撵回圈里,向那老牧人问好。
老牧人望了母女二人一眼,再望望羊圈,说道:“不碍事,狼来了正好剥皮,到时候请你做双靴子。”
云朵与娘亲赶回家已经天黑,暮云蔼蔼,狂风呼啸,又是一个寒夜。
日子虽然清贫,但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兄长,云朵整日乐呵呵,与羊儿为伴,羊吃草,她唱歌。
父亲常给云朵兄妹二人说天下各处的奇人异事。比如梁州有峨眉仙山,山上有个谪仙,挥手便裁布成云;东海有缥缈神山,山上有个海伊,可以踏浪而行;北燕有金阿林,金阿林有人名艾诗,会言兽语,可以驱虎驭狼;岐山有桃花谷,谷里有四象神兽……
云朵越长大,就越觉得爹是在胡编,毕竟天下九州那么大,她连塞上莽原都没走出过。
喧嚣的白日是牛哞与羊咩奏成的牧歌,寂寥的黑夜则是狼嚎与虎啸连成的哀嚎。饿狼整个冬天都游荡在塞上莽原,它们饿了一个冬天,早就饥肠辘辘,饥饿让它们丧失了最后的理智,齐聚在牧区外。
珏吃了冷馍,不忘给圈中牛羊瘦马丢一把干草。做完这一切,蜷缩在老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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