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那茫然变作了凄惶、萧瑟、隐忍的痛苦。
霍衍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方才那番话的意思,不敢相信他的母后竟……
罗汉松的声音和黄金松的差别很大,听上去像个老气横秋的老太婆,语气却带着一丝嘲讽和悲悯。
“啧,这个皇帝倒还称得上是个孝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人类总是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哪有这么偏心的母亲?我们对自己的每一颗种子都一视同仁,这老女人居然因为当年难产的事,一直记恨小儿子这么多年!真是可笑啊~”
“皇帝巴巴地要把安王送进宫来侍疾,还不知道他老娘打着让他立安王做继承人的心思吧?啧啧,这些奇怪的人类~”
霍衍之在风里站了很久,看着不远处的乾德宫透出的灯火,忽然生出一种咫尺天涯的距离感。
那个地方原本是不属于他的,应该属于他那个惊才绝艳的长兄。
父皇母后一开始属意的也是长兄,自己只是一个替补。
母后从小就重视长兄,对自己完全是放任的姿态。
幼年时他还沾沾自喜,觉得不必像长兄那么辛苦学习,却没想过,一个母亲就是再重视其中一个孩子,也总不会对另一个不闻不问,直接扔给乳娘管教吧?
难产的事,霍衍之也有所耳闻,小时候还拿去问母后,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斥责了他,又罚了他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勒令宫人们不得私下嚼舌根,对他却没有具体的解释。
当时的他有些惶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也没有太多委屈。如今细想起来,那些不合理的细节像善于藏匿的小人儿一样,一个个接连地从他脑海里往外蹦。
霍衍之头突突地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赵久福上前:“陛下,夜里风凉,还是回去歇着吧。”
霍衍之从善如流地回了乾德宫,面上表情对赵久福来说却格外陌生。
赵久福有些奇怪:“难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了?可方才太医说的我听了大半,虽有些亏空,但也没到那一步啊。陛下这是惆怅个什么呢?”
次日一早,霍衍之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去上朝。
朝臣们见了,心里都有些揣测,比如说,最近后宫是不是又有哪位娘娘新得了盛宠,诸如此类的猜想。
郭首辅倒是很淡定,次辅等人若有所思,御史台的却在心里摩拳擦掌起来,要是真有这么个“吸人精血”的妖妃,他们一定要跟皇帝死磕到底,顺便名留青史!
让他们失望的是,皇帝今天并没有急吼吼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而是很耐心地听着他们说事,时不时还能一针见血地提出几个问题。
而后一连三日都是这样,百官们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出来,原来是太后娘娘病了,陛下忧心至此。
于是,御史台之外的大多数官员就有事可做了,上奏折夸一夸皇帝孝心感动天地什么的,夸得皇帝本人心情更忧郁了。
这几日,霍衍之一反常态地每天都往慈宁宫跑,跟小安王、安王妃打了几次照面,更“偶遇”了无数个前来侍疾被拒、怏怏离开的小妃嫔。
可赵久福看在眼里,总觉得陛下这阵子不大对劲,起码,对小安王似乎没了以前的亲热劲。
而且,每次离开前陛下必要在外间吃一盏茶才走,眼神还不住往罗汉松身上飘,以至于惯常想得多的赵久福忍不住开始揣测,莫非这盆罗汉松有什么问题,才导致了太后娘娘病体沉疴?
赵久福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有道理,找了个机会偷偷问霍衍之,并且给了个提议。
“陛下若是担心这盆景有问题,不若奴婢寻人将其偷偷换掉?还是先取点土让太医查验?再者,这个样式的盆景,要修剪并不难……”
霍衍之幽幽地看了他几眼:“很好,朕就是这么想的。你去着人弄个一模一样的换上,不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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