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孙后来了。
她凤眸轻挑,隔着帷帽紧盯住榭台远处,那里阿圆正在捣衣。
“他,就是那个孽子?”
“是他,娘娘。”陈符毕恭毕敬道。
“陈公公——我问你,我下命让你除他,你之前为何三番五次加以违逆?”
陈符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心头激灵,膝盖一软,全身跪伏于地:
“奴婢罪该万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倘若事泄,皇帝怕是会将你这小身板活活剐了,扔去喂狗。我说的是也不是?”
陈符不敢言语,只一味叩头如捣蒜。
“不过你以为,违抗我的懿旨,你还能活得到事泄么?”
陈符此时前胸后背都已湿透。自己不过一个十二监里做苦力的,平日里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而皇后如今是什么声势?若是他现在向皇帝告发皇后,奏陈必也先落到皇后手里。皇后杀自己,轻易过捏死一只蚂蚁。
他一想到这儿,更是汗涔涔的,忙表忠心:“娘娘明察秋毫,奴婢不敢有所隐瞒。奴……却曾有过私心……若不是您慈悲为怀,奴婢焉能活得到现在!请娘娘……再赐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这次定能让他成尸,为娘娘略解心忧!”
“你应该焚香祷祝他真的死掉。”孙皇后微抬下颌,露出面纱下古井无波的容色。
未提“不然”,可陈符怎会不明她言下意。
她心念早笃,这个孽牲,自己绝不会放他再活下去。皇帝现虽不过三旬,但是沉疴难返,已经离仙逝不远了。虽然他未曾提过一语,可她知道,这个姓吴的罪奴是他念念了这许多年的心头之爱。圣心安在何处,向来不为她所在乎。她惟一担心的是,如教他死之前知道自己还有一子,难保不会做出狂痴之举——废掉镇儿,改立这个阿圆为储君。
夜深人定,两个孩子坐到了湖畔那株橡树的粗大横枝上,注视着眼前摇曳的水光。
“阿圆,以后,我们就在这棵大橡树下见,你觉得如何?”
“小姐,只怕……我最近不能常见你了。你还记得那日,在巷中挟持我的那伙人么?我在想,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人主使。而这个想杀掉我的人,也许现在还未死心……”他已知有人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近来吃饭、睡觉都不敢少离人群。
“啊,我这都没想到……那你最近,就尽量不要出府来见我了……”
“对了。”明月拍额,“我忘带来人祖覆面了,实在对不住……”
不过她从没忘记饴糖的事,阿圆每次都把它们珍放好。她所给的东西,他可不愿将之变为五谷轮回之物……
她良久无声,阿圆看时,她已倚靠着树干睡熟。他喜欢看她的侧脸,那里,即使在睡梦中也勾着浅笑。他不禁看得痴了。
夜色的温柔笼罩着湖水的沉静。
他正神色恍惚,忽觉身后有人窸窣走动。
回过头看时,一群笠客已无声地将树围起,刀鞘已除。
阿圆急起身唤醒明月。
“明月,你莫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和你没有干系。你待在树上不要动,等会儿就回家。”他生怕杀手误伤了明月,忙纵身跳下树干,甩开追兵。
可未奔几步,就听见身后又一人堕地。
明月看明白四下,紧跟其后也跳下了树。
她追上他道:“我才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呢!是我约你出来的,我当然要送你回府,负责到底!”
阿圆无法,只好拉住她手一起跑。
身后的杀手紧追不舍。
他们一路跑入街中,腿跑得发软。
两人都气力无几,阿圆忽见街边驻靠着一支商队。
“走!我们躲进马车里去。”
四周无人,两人跳上为首的一驾马车,钻藏进去。
顺着帷幔的细缝,他们窥到了未几至此的追兵。杀手们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他们,于是又往前追去。
隔了不多会儿,他们听到有人走近马车,紧忙躲进车厢的座下。
一个硕厚的男人身躯挤入车厢。片晌,马车徐徐走动。
他们不知外面是何情状,偃卧那人身下,一动也不敢动,随着商队出城。
此时夜已将尽,商队将出城门。他们感觉已然安全,于是出声对车中人道:
“大叔,让我们下车罢!”
车里的人一惊,伸头往下瞧,发现了四只黑不溜秋的大眼珠。
“下车罢。”他心怀疑窦,仍叫停了车马。
二人唯唯道谢后便下车。
脚尚未着地,他们忽觉后脑被人重击。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那商绅收住手。天未大亮,城门口人迹寥寥。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发觉,便悄声招呼手下,将两个孩子抱回车内。
这趟不会亏了,到边关交付货物后,自己还可把这两个小鬼卖给蒙古人当奴隶!蒙古人买奴隶时出手是颇为大方的……他入车,捻须而笑。
待阿圆二人醒转过来,发觉已被五花大绑。张口急欲呼救,发现嘴也被塞住。马队徐徐朝前行进,已不知走了多久。
马队向着明蒙边境驶去,几日后的清晨进了积雪未消的燕山。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逼促的马蹄声,几个斗笠客骑着快马追将上来。
商队众人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将自己团团围住。
“把两个孩子给我。”为首的人道。
商绅怒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对方的剑身就贯穿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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