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
垃圾山上零星点缀着一堆又一堆漆黑的雪花,三五成群的两伙帮派,迎着瑟瑟寒风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上世纪遗留下来的半自动步枪,能源系统即将清零的武装义肢残臂,还有切骨砍刀。程东冷漠地打量着两伙人手上拿着的武器,在外面的世界里,这些东西甚至连【玩具】都算不上。
“那个大洞里,也会倾倒机油吗?”
“嘘!”
郭苗威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夸张地皱缩到了一起,抬手握住程东的嘴,随后又触电一般地把手缩了回去,“别惹麻烦,咱们得罪不起这些人!”
程东抬头看了看那片归于沉静的天空。
太阳不会像霓虹灯一样随意被人点亮和熄灭,太阳也不会向地面倾倒垃圾。
定睛观瞧,漆黑的天幕上空似乎可以隐约看到铁板接缝和铆钉的踪迹。本该属于每一个人的阳光,并非被厚重的铅云所遮挡,挡住他们的是另外一座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城市。
整个东壑联邦,或许就是一座巨塔!
程东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当所有城市不再坐落于同一块大陆,当城市像是参天大树那般一层累加在另一层上次第向上生长。又有谁,能真正地享受到蓝天与阳光的庇佑呢?
为什么联邦与手公司单单要将西城区圈禁起来,为什么联邦明令禁止西城居民与外来人员接触,为什么他们单单在这里安排了驻军?因为整个西城区的上面,正是那座城市的垃圾站!他们要极力为所有人创造一个乌托邦美梦,他们不可能让所有人知道这个联邦的真相!
被遮住视线的驴子,只能看见挂在面前的胡萝卜,而忘记了自己正一圈一圈地推着磨盘原地转圈。
直播腕表,就是萝卜!
一连串机枪开火的声音再度将程东拉回了现实,他看着那群被机油所支配的家伙们,手脚并用地冲进了垃圾帮中央。步枪与半武装义肢的枪口喷吐着火舌,闪耀的光芒照映在每一个狰狞的面孔之上。
鲜血,枪鸣,刀光和惨叫。
对于一心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杀手,一块石头,一支铅笔,甚至是一条围巾都可以变成杀人的凶器。机油帮的疯狂程度完全出乎了程东的料想,或许是受到那些机油的侵蚀,这些瘾君子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即便被能源武器的电浆子弹炸碎了胳膊,炸穿了肠子,却根本阻挡不了他们歇斯底里的进攻节奏。
这群家伙就像是训练有素的豺狼,他们懂得以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展开围杀,他们会主动承受几次非致命的枪击,用最短的路线与敌人拉进距离,随后由四足着地高高跃起,直接咬向敌人的脖颈。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仿若天空之上翻滚的闷雷,天空之下,这场由争夺机油而爆发的小规模战斗却已经趋近尾声。
机油帮们怪叫着从尸体上翻找战利品,将一个个灌满机油的瓶盖旋开,喜不自胜地把瓶子从到鼻尖狂嗅,随后干脆将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小耳朵的指甲几乎嵌进了程东的肉里,这群家伙不是人……是魔鬼,是野兽,是怪物!她哆哆嗦嗦地把头埋进了程东的臂弯之中,肩膀耸动,似乎是在哭。
她见过很多死人,也杀过很多人,她自信自己不会被任何或惨烈或恶心的屠杀所震撼,然而,她此刻只是想哭。
程东的身后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郭苗威一家子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某种冲动,他甚至可以听到这家人咽口水的声音。
只需要一瓶机油,就可以彻底把人的尊严吃干抹净。
一瓶机油,就能把人变成怪物吗?
血液里的藤蔓在疯狂的奔涌,它们似乎是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威胁,然而这些贪婪而滑腻的触手似乎本能地厌恶西城区的难民。距离郭苗威最近的血藤种子竟然自发地全部汇集在程东的指尖上,就连沾满霉菌的鲜血都能大口啜饮的藤蔓,竟然嫌弃这些大活人的血肉。
凄厉地嘶吼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夜空。
那几个躺在垃圾堆上,一脸安详睡相的机油帮突然痛苦地扭动起了身体,他们时而将身体缩成虾米,时而僵硬地将四肢摊平。
抽搐,青筋遍布头皮和脖颈;呕吐,混杂着黄绿色的血水和白沫。
随后便是狂笑,震天响地的笑声直若阴曹地府里复生的索命恶鬼,那一条条抽搐的、扭曲的身体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凄厉。
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最终归寂于宁静深沉的夜幕。
“死……死了?”小耳朵顺着手指缝提心吊胆地小声嘀咕道。
“多半是死了。”
程东的声音冷得像冰,“为了防止机油在高空严寒的情况下凝固成半液态影响飞机正常运行,几乎所有的航天柴油里面都会被添加适当的防冻液。防冻液里面的乙二醇就是让人成瘾的必要物质之一,最多一百毫升就足以要了人的命。这些家伙至少喝了三百毫升的机油,他们不死才是怪事。”
他的话明显意有所指,然而郭苗威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慌里慌张地同家人收拾起了家什细软。
“这地方呆不了了,真他妈倒霉!阿伦,快去看看机油帮的那些家伙有没有跟咱们留下点【香槟】,有剩下的就都带着!孩子他妈,锅碗瓢盆就别带了!快点把铺盖卷打包好,咱们立刻动身!”
郭苗威像对待情人一样地掂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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