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郑晟的神情,于凤聪心中发寒,同时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不懂得伪装的人。”
是的,在她眼里,郑晟确实不会伪装,因为郑晟从未想过骗她。
他说他想娶她,她能感觉到那个粗鲁的人对自己的不同。山贼头子仔细的为一女人割肉,本身就有一种特别的意思。
但于凤聪绝不会因此忘记——那是个山贼,而她出自袁州的豪富之家。
郑晟走了,留下四个猎户看守姐弟两。其实他们不用看管,在这雾气蒙蒙的深山里,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年逃走比留下死亡的可能性更大。附近的山民早就走空了,他们不认识路,在这里转上七八天也未必能找到出山的道路。
姐弟两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来交流。郑晟的药很好用,于少泽胳膊上的箭伤不流血了。但他这几年一直躁动不安,于凤聪看在眼里很是担心。
过了没多久,毛大踏着粗重的脚步走过来,粗声粗气的下令:“一刻钟之后出发。”
于凤聪早就适应了,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山里毫无目的的迁徙。
“去哪?”
于少泽从来没有多嘴过。
“去看一场好戏!”毛大往另一边丛林中转过去,那里驻扎着另一半猎户。
于凤聪压低声音警告弟弟:“不要乱问。”
于少泽点头,但看神态明显是没把姐姐的嘱咐放在心里。
一刻钟后,三十二人的队伍往西南方向走去。这种天气,除了老练的向导,谁也不知道前途为何地。
与此同时,罗霄山里的盗贼几乎倾巢出动。
下坪的义军向东南方向行军,堂而皇之的越过茨坪寨的外围。笔架山的盗贼往东北进军,道路的尽头是翠竹坪寨。
郑晟言之有信,开春以来下坪的山贼从来没有欺辱过乡民。但突然见到这么多义军出动,连续两天没有乡民敢出茨坪寨耕种。
按照郑晟视线安排,刺槐的人马和圣教少年军留守下坪。山贼出动,老巢是根本。罗霄山里敌我难辨,刺槐得知郑晟不留下心腹守寨,而是把所有身家都托付给她,心里也微微起了变化。
三家山贼共出动一千两百人,圣教义军出动一千人,大军越过茨坪后,走向出山的道路。这是郑晟目前能用上的所有力量。
三天后,他们封锁了出山的道路,在东华山埋伏,同时迎来了出山已经超过半个月的香主。
这是几家山贼联盟后首次出征,不是打草谷,也没有明确的好处,但王文才、李燕子和黄子希谁也没表示出不愿意。
事情的来由他们都清楚,山贼们都把这次来袭的对手当做软柿子。如果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也许会犯怵,但面对乡兵,他们心里有优势。
猎户在山里是最好的斥候,藏砸在林里紧密关注了乡兵的动向。
他们每天带着嘲笑的心思看着一千多乡兵乱哄哄的往山里走,连基本的行军队列都没有。
夜晚。
不远处的山顶上有十几双眼睛盯着几里路外山坡山闪烁的火把。
从立营选地来看,张世策是行军打仗的好手。一堆乌合之众在他安排下,在险要之地立下营寨,周边暗哨林立。好几次斥候想贴近兵营,都被乡兵发现,引发了几场黑暗中的追逐战。
中军大帐,一个中年汉子硬着头皮对张世策冰冷的目光。
“大人,我要撤兵了。”
“你听你兄长的话,不听我的命令,不怕我现在就下令斩了你。”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因为翠竹坪有危险。”
离大婚之日时隔七天,张世策面容憔悴。他阴森的笑,“你们都在背后嘲笑过我吧?”
“没有,绝对没有。”
“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进山攻打弥勒教人,不敢忤逆我,只是怕我一怒之下斩下了哪颗人头。”张世策扬起手指的书信,“所以,你们一个也不如张宽仁,他还是敢向我开口的。”
张嗣山低着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撤兵吧,明天就撤兵!”张世策把书信伸向豆大的油灯,火焰腾起,慢慢把纸片化作一卷灰烬。说出这句话,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张嗣山惊喜:“大人同意了?”
“我就当她已经死了,”张世策抽出腰刀,油灯的火焰把刀面涂成淡黄色,他手腕抖动,刀锋风驰电掣而下,断下案桌的一角,“此生不杀郑晟,誓不为人。”
他先做了一个美梦,紧接着做了一场噩梦,现在终于醒过来了,发现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帐中气息诡异,张嗣山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那属下告退了。”
“走吧。”
私自调集乡兵进山,已经犯了满都拉图的军令。张世策独自坐在帐中,尚不知撤兵后等着自己的是何等命运。
张宽仁在书信里分析的没错,结合这几日山贼的举动,郑晟正在一步步把他诱向深山。其实他不是一点没发现,只是被执念占据了头脑。
帐篷顶上传来淅淅沥沥的响声,这几天一直有雨相,在他做出决定这一刻,雨水终于降落下来,难道是天意。
他屈膝跪下下,把腰刀的尖插入泥土里,默默的留下两行泪:“于凤聪,我就当你死了,这辈子别再让我见到你。”
于凤聪死了,是最好的结果。
官兵在深夜中冒雨巡逻,责令乡民不得喧哗,不得私自议论撤兵,他们都是张世策从袁州城带出来的亲信。
深夜中,各家乡兵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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