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该如何是好呢?”眉头皱得几乎要结成死结,隋农直不住以指叩着佩剑剑柄:“若此刻撕破了脸面,与泛夜正面相对,便势必不得善罢甘休。凉鸿如今正处休养生息之时……”
“正面相对如何,不得善罢甘休又如何?!”义愤填膺地叫出声,得率隐忍许久,终究按耐不住,愤愤着连声音都嘶哑:“因那泛夜皇帝生出的是非还少这一桩么?!他身上负着的罪孽,他手上沾欠的人命,他害死害苦的人!便是万死尚难辞其咎,万死尚不得泄愤抵还!”
得率吼着,红了眼眶,却终究无泪。怀延兀自沉默,将士们俱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齿,隋农立在原地,片刻只浅浅的叹出一口气。
我敛了眉目,与所有人一同默立在这秋夜的冷风中。枯叶飒飒,乌云蔽月,星也无声。
良久,我方酿足了勇气,轻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事实眼前,自不可漠视。情义在心,更不可遗忘。”
直直看着面前的黑暗虚空,在这个方向,远处的山林上有长眠的铸丰,再远些的泛夜内,有已不知何往的曲终,不知归宿的繁锦,不知喜乐的辛夷。她们美好的生命,或凋零,或黯然,或平淡……却都切实地,曾经张扬着盛放过。那一瞬灿烂的永恒,是永不会褪色的珍宝。
而我的所有颜色和光芒,都已被带走了。
摇了摇头,自嘲这无端而起的莫名念想。抬眸迎上众人担忧却欲言又止的眼神,我挑唇微笑:“还记得彼时我们一同出征平乱,守株待兔了很久,终于等待到一举攻克的时机。与那时同样,他若秋毫无犯,自然秋后算账。他若渔阳鞞鼓,自然,举长矢兮射天狼。”
“……帝姬……”
这一语石破天惊,良久隋农方颤着声唤我。浅浅一笑,我垂了头,复又抬起,仿若方才何话也未说过,何心思也未动过:“各位不必忧虑于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之方。何况造谣生事者是在昨夜前起事,适才不久隋农方收到信件。想必十哥已然实施了御敌之策。”
“这……”又是一惊,隋农疑惑愈深。我不再隐瞒,和盘托出:“我与十哥此前探讨时,既然早想到泛夜不会就此束手就擒,落于下风,便也思量考虑了应对之法。三国版图,凉鸿最大,占据北方,横跨东西。胡汝虽略小,却在西方高峻陡峭之处。唯有泛夜地处平原,无高山无大河。三国地势西高东低,因而泛夜境内水之来源,大半自凉鸿与胡汝两国而来。”
恍然大悟,怀延难掩激动,拍着身边的得率:“因此,凉鸿与胡汝一旦在上游修筑堤坝,拦截水流,便等同于截住了泛夜的水源,断其生存根本。若泛夜仍不思悔改,更可蓄水到一定程度后破堤泄洪,泛夜根本无处可逃!”
无论隋农还是胡汝将士俱大大振奋。我颔首认同,道:“此着极为凶险,全然不留后路。于泛夜而言,国灭人亡,只怕无人能够逃出生天;于凉鸿胡汝两国而言,水灾过后的泛夜国土,一时之内难以利用不言,更会令天下百姓陷入极深的惶恐之中,丝毫无益于政权稳固。是以水坝之事纵然必定提上日程,真如我等所言,毁堤伤人那日,咱们却不一定看得见。”
“但无论如何,凉鸿与胡汝修筑堤坝之举,在常人看来都与今次之事毫无关联,然而明晓其中关联者却心知肚明此事的警告意图与后果。泛夜新帝与其朝中大臣,必然不敢冒险继续挑衅我们,只会不甘不愿,却无可奈何地收手。”隋农笑开,看着我拱拳行礼:“何况泛夜此番挑拨,本是为阻却凉鸿与胡汝两国结交。如今既已尘埃落定,那如意算盘也便打空。为确保短时间内自身不成众矢之的,说不准会比我们想得更急于退缩。”
“正是此理。”我微笑,匀了匀气息,踱了几步,环视众人,待人群渐渐安静方再度启唇:“我明白今夜所言,对各位只恐有些冲击。然而不论是振奋慨然,还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都希望诸位将今晚所听,今晚所知,今晚所想,俱抛之脑后,一概忘记。”
面面相觑,片刻后逐一地、稍稍的明白过来,无人再言语,我略有些疲惫的叹声在清寂的夜色中便显得格外寥阔,格外寞然:“知道的事情愈多,很多时候,愈不是什么好事。明日我需入宫一趟,后日便是白露。若诸事稳妥如计划之中,便要在当日启程。今日……孟拂檀是来同各位道别的。”
这名讳,这称谓,早已是溃烂在心底封存不启的脓毒疮疤。我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说起,此刻却这般适宜而平和的脱口而出。
也就在“孟拂檀”再一次出现在这世间这一刻,我的眸底,映出了远山之巅,夜幕之上的一颗闪烁辰星。我的眼眸又一次明亮,我的心依旧是漫漫无明,长夜孤寂。
更何况如今,星辰漫天,亦不过无谓点缀。天明既往,也再不会有拂心的那缕檀香。
孟拂檀不是出现,而是魂归。
待我迷离恍惚的,眼角干涩的回神,却被眼前场景狠狠惊了一惊。胡汝将士们俱单膝跪地,垂首卸刃,身形紧绷,神貌隐忍。忙上前一步欲要阻止,却是怀延当先直起身子,神色执拗严肃,抱拳开口:“帝姬。我等与帝姬相识于险时,厚颜无耻,斗胆妄称同帝姬共事同僚一场。帝姬教授警醒我等的克敌御战之道,帝姬同将军予我等一视同仁的体恤照顾,并风雨兼程,同甘共苦之谊……属下等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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