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所料不错,一直过了次日巳时,破旧的牢门才被打开,还是昨日那个大高个的官爷,他铁人一般的堵在门口,看了一眼昏暗的牢房,眉眼微挑,显然有些意外。
容歌和紫芸衣角未乱,除了裙摆处沾染了些许泥土,面色也很是平静,不见恐慌。
他不由得佩服了些,态度也跟着好了点,后退一步,对旁边的小吏道:“大人要亲自审,带出去。”
“是。”
到了堂上,容歌被公堂外叽叽喳喳的百姓吓着了,围了好大一圈人,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已经自为圣人的替她断了这命案,仿佛众口铄金之下,被押在堂上的人,不用审判,便成了罪人。
容歌胸口微荡,戾气沉了些,她知道这些心地善良的百姓无法同宫里的牛鬼蛇神比,可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她想起当日种种。
想起公主殿被封,想起她百口莫辩,想起她的亲信一个个被秘密带走,音讯全无!
官吏见容歌忽然顿在原地,狠狠的朝她膝盖弯踢了一脚,重声:“大胆,跪下!”
紫芸猛扯动容歌,吃了痛,容歌才从悲愤中撤出来,她缓缓抬头,河州的地方官身姿板正的坐在公堂上方,官帽戴的方正,天生一张为民的国字脸,眉眼公正如斯。
容歌瞥过头,若是人心真如面,就不会将人命关天的大案拖到这个时辰了,凶手早就天涯海角的遁了,抓她顶个屁用。
惊堂木一响,众人屏气凝神。
头顶上方字正腔圆的传来官声:“下方所为何人,公堂之上,岂敢不跪,还有没有王法?”
“赶紧跪下!”
众目睽睽之下,容歌被官吏按了个趔趄,她颇为强硬的抬头,大声:“大人未查缘由,连凶案现场都不曾走一圈,就拿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开堂,未免太仓促了些!”
“大胆!”惊堂木又响:“这案子是你来断,还是本官来断!”
容歌语凝:“自然是大人来断,可我不是凶手,大人这般行径,才是纵容行凶之人,妄顾天法吧?”
“伶牙俐齿!”刘承这地方官当的舒坦,还从没在公堂上被人怼过,瞬间有些失颜,愠声:“来人,给我将她押上来,本官倒要瞧瞧,她能狡辩到几时。”
“大人!”容歌忽地抬声:“凶手敢在客栈杀人,可想而知,他多么目无王法,如此行径,让河州百姓如何安然入睡,大人若是就此认定我是凶手,岂不是乘了真正行凶之人的意?”
刘承是懒,但他不傻,当即反驳:“你到底是不是凶手,待本官当堂审过之后才能定夺,本官绝不会诬陷好人,也不会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好,大人果然清廉”,容歌抬眉:“我到底是不是凶手,想来大人心下也有定夺,昨日凶案发生之际,我正在屋中酣睡,若不是官兵踹门而去,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的车夫死于非命。”
“消磨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刘承上下打量着容歌,身材瘦弱,面目略显苍白,确也不像行凶之人。
“我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大人可否掀开堂上的尸体,让我仔细辨认一番。”
刘承好奇:“你会验尸?”
“略通一二”,容歌就是想借此验证一番,她到底会不会验尸。
若不是不会,自有另一番脱罪的说辞,可若是真让她瞧出点什么,那她就不得不怀疑,这李伽蓝深藏不露了。
自始至终,容歌一点没怀疑到自己身上,毕竟说她会医术,可是天大的笑闻,她在宫里有最好的太医伺候着,日日尊享荣华。
记忆里,容歌可是药材都没沾手过,更何况偷师学医,除非她病了。
刘承稍一思量,也是好奇,毕竟他打肿脸充胖子,能力平庸,真让他审,也断不出个所以然,这种凶杀案,还不能过于潦草,总得对各方有个交代。
绕过了一举两得的弯,刘承便装作沉思,片刻后,重重一拍惊堂木,冷声:“本官就给你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若是此案当真与你无关,本官亲自你证明。”
容歌低嗤一声,本就同她无关,只不过倒霉受牵连而已,何来她不清白一说。
面上故作平静,容歌拉着紫芸径直往旁边的两具尸体走过去,紫芸不敢看,身边一空,就见容歌已经熟稔的蹲了下去。
她先看了车夫的尸体,鼻孔出血,耳后有瘀血的肿块,面色青了些,相信是刀伤,像是情急之下,刀子被攥在掌心挣扎,这是在短暂的搏斗中形成的。
与车夫相反,旁边的女子面色白如死灰,胸口的刀已被取了出来,豁大的伤口,血淋淋的瘆人。
容歌屏息,伸手拨开衣物,仔细看了那刀口两眼。
很奇怪,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再次袭来,她的内心出奇的平静,完全没有初次接触死尸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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