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霖伸手捉住拾得的手腕,拾得转头,入眼便是一双紧蹙的眉
“不过小小纠纷,何必下如此重手!”
他此时微微薄怒,眉头紧蹙,严肃更甚,眉眼间皆是冷清。
拾得有些发愣。
展霖也发觉不妥,眼前之人不过自己胸口而已。
“你...不适合这里,走罢!”
这语气很轻,不是责怪,不是命令,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手腕被放下,倏地,一个红色物什围罩身上,拾得低头看去,原是一挂披风。这才发觉方才厮打中扯破了衣衫,堪堪挂在身上,上半身几乎裸着,那佯相狼狈至极。
待抬眼,人已然走远。
银羽雁翎甲,青锋斩业剑
他...是展将军......
那天,所有参与者都没能幸免,张屹山身为校尉更是重责,露天校场上当着所有人面一顿军棍打的呯啪呯啪像奏乐。
法不责众,在靖北军中并不存在;军法之下容不得任何私理;位高者权重,军法更是丝毫不容马虎。
见过及没见过的都见识了一遍,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何为军法。
木头挨了板子,却也出尽了风头。军营历来是个靠本事说话的地方,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了很气许多。
几日后,退伍令颁下来的时候,拾得早就忘了这茬,有些发懵:“我不走!”
张屹山笑眯眯的说:“这是将军亲下的令,可怜你年岁小......”
“我已经年满十四”拾得打断他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张统领募兵时难道没盘查清楚吗?行兵打仗,关乎我大祁国势,军中将士所代表的即是军威亦是国威!招募之事岂是儿戏!张统领言语可要细细想好再说!”
张屹山顿时哑然,刚萌芽的喜悦胎死腹中。
这...这小子凭地厉害难缠!好生尖利的牙口!
摸摸脑袋,没等木头发话,已讪讪去找将军求情。
拾得一拳打在被褥上,刚好的杖伤隐隐又有些疼了。
走?
去哪?
早干嘛去了?
打完才叫走人?
你叫我走,然我却偏不走!
拾得如是想着,懊悔了整夜。
没人知道拾得懊恼什么,一夜过后一如以前。
军队在晏城附近足足驻扎两个月,一并将周边各城收纳整顿。一边修路筑桥,建房垦荒。
乱地里开荒并不是件容易事儿,弄不好极容易第二年春风一吹又成了草原。掘地两尺,撒了石灰翻土,待三日后再沃肥,两日后又将土翻了足足一尺深,再等两日用大犁犁地,耩地播种,引了河水来浇灌,半个月后,生出的嫩芽让人觉得似乎又到了春天。
一番劳作下来,手上生了茧。一个脸上带着长长伤疤的新兵正当要发牢骚的时候,小村姑羞红着脸送来茶水和吃食,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再看看身旁老兵司空见惯的模样,瞬时一张面皮红的通透,垂下头接着干活,说什么也不接那篮筐和茶碗。
山中那百无用处的石块成了修路筑桥最天然的材料,顽石硬生生被打磨成型,夯实垒固,依旧受风吹日晒,却是成了功德。
晏城里活了最久,辈分最高的老者巍巍颤颤走上去。一辈子了,第一次踩在这么稳的桥面上。似乎这辈子都在飘摇中,一不小心就过去了。
战祸,祸害最多的无疑是黎民百姓。
盛世时,是他们添砖增瓦,做着最累重的农务扛着赋税,穷困无助;乱世中,他们是草芥蝼蚁,任人宰割,朝不保夕。
如此活了一辈又一辈。
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恩赐?
待拔营起兵时百姓举着家中最好的吃食,然而全军得令不许拿百姓分毫。
那位辈分最高的老者领着人们含泪相送十里。
排头小兵昂首挺胸,眼眶微红,他红着脸偷偷跟拾得说:“我看见我娘了,她喊我......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人群中拾得见着当初大骂‘不如回家种地’的汉子,此时万般悔恨,但已然错过......
而拾得只觉着可惜,鲜果糕饼还在其次,尤其那浓油赤酱的颜色看在眼里却吃不着实在可惜了。目光落在上面几乎拔不出来,狠狠咽下口水骂了句‘他娘的!’
军队一路向西,拾得没想到竟能回到这儿--都江。
从这往南相距三十里有座山,青郁秀丽,山水富饶。翻过山再走十里即是颖城,当真是块地广物博的好地方。
不曾想还能到这,更不曾想来这是为了打仗。
当人站在颖城城下时,已然是两军对战之际。
赵明寅本为一方城土守将,根深蒂固,后来举旗自封赵王,却也从不祸害百姓,深得民意。
拾得他们属于外乡人,当初被抓壮丁时这附近百姓也出力不少呢。
展将军派使者送‘招安书’,赵明寅未接,三日后送上‘万民书’,十万人请愿,誓与赵军共存亡。
都说展霖展将军温良恭俭,仁心仁德,都说展霖展将军救苦救难,慈心悯世......
容不得多想,刀枪剑鉞已然招呼上来,拾得砍翻一个,血溅了满身满脸,滚烫的温度只是一瞬变得冰凉。
鲜血,尸体,杀戮,这才是战争的释义。
这是拾得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上战场,没有杀人的恐慌,只有对死亡的畏惧。
手中的刀一刻不敢停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折陨在自己手下,丝毫不觉罪恶,只因,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这一战赵明寅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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