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垂目望了一下手中的玉佩,想起那赠玉之人的风姿,有些不解。在书肆遇到时,自家姑娘还对他客气有加,这才多久,怎么就突然翻脸了呢?
但不解归不解,她很快说服自己,自家姑娘翻脸,自然有翻脸的理由,既然让她把玉佩还回去,她照办就是。
宋然背靠在房门上,胸口一片茫然。萧砚之于她,是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不再痛了,却始终横在心里,时不时会膈应她一下。
他既找上门来,便是知晓了她的身份。赠她玉佩,又算怎么个意思?
是愧疚?
他的愧疚,她才不想要。
六娘正要去书房找来那本《锦绣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只见宋然从房间走出,神色已然缓过来不少:“还是我亲自去还吧。毕竟是贵人所赠,可不能失了礼数。”
书房内,六娘研了墨,立在一旁看着她提笔写拜帖。她手上的伤尚未完全恢复,略有些影响握笔,但落到纸上的字迹却极漂亮。
萧砚贵为刑部尚书,每日都有许多人到其门下投刺,宋然的这一封拜帖,便夹在许多名刺中,递到了尚书府。本以为帖子递过去,总要等上几日才能有回音,谁料,第二日一大早,萧砚便遣了下人过来请她,连车马都替她备好了,十分有心。
六娘昨日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如今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哑巴想跟着一道去,宋然却没允,她与萧砚之间有一些话,不方便他在场。
哑巴望着离去的马车,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挂念,身畔的钟伯反倒很放心:“又不是廷卫司那样的龙潭虎穴,以萧大人的为人,必定会将少主平安送回来,你我不必操心。”
今日,正赶上官员休沐,萧砚身着月白常服,望着手中的那个名帖。那上头的字迹瘦劲清峻,墨采飞动,实在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可是,这一字体,他却无比熟悉。
从前,他曾在墨府指点墨二公子的功课,这位墨二公子贪玩任性,很少能老老实实地听他讲完一篇文章,但每次交上来的作业,却都写得极为规矩。那时,他便怀疑是有人代笔,而且代笔之人,绝不会是墨二公子那般的年纪,他那般的年纪,不可能写出见地那般深刻的文章。
墨家府上人才济济,他那时并没有想过,代笔的竟会是一名少女——且是那个让墨家讳莫如深的大小姐。
他在墨府许多年,墨二公子好似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这个姐姐的好话,尤其是在他们缔亲之后,更是时不时在他面前渲染,自己这个姐姐的品性有多恶劣。
他自然不是因为嫌弃她才会退婚,只因当时的那纸婚约,是恩师周广通擅自替他定下,他一直想要找机会说清,却数次错失良机。临到参加科举前,他才下定决心,在尚未交换缔亲帖时,向墨家禀明了退婚之意。
后来墨家的那一系列变故,令他始料未及,也让他愧疚至今。
那是他造的孽,他必须面对。
下人进来禀报他客人已到,他将那张拜帖压在白玉的镇纸下,朝着他深藏在心中的愧疚和罪孽,缓缓行去。
碧空之上,有白云孤飞。
女子身穿素色罗裙,朝他作揖行礼。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撩起她两侧的额发,自她唇畔浮起一抹疏离冷落的笑意,但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转瞬消逝,无迹可寻。
他停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立刻上前。
她挑起眉梢,声音温软,却并不腻人:“萧大人,你打算一直将你的客人晾着吗?”
他这才敛去眸中情绪,唤她:“墨姑娘。”提议道,“今日天气尚好,在下看了一夜文书,眼睛略有些疲累,你我便在园中走走,如何?”
她轻轻顿首:“客随主便。”
他微微侧了下身,等她过来,她也不扭捏,与他并肩往后园走去。
萧府的后园简单整洁,所有的园景都没有精细雕琢的痕迹,但胜在天然去雕饰,偶然在一丛竹子旁边发现一株紫叶李,也别有意趣。
二人沉默着行了几步,萧砚伸手为她撩起自旁边伸来的枝杈,听她淡淡开口:“萧大人便不问我,今日是为何而来吗?”
他低眉道:“大抵是六娘说漏了玉佩的事,姑娘是为了还玉而来吧。”
她忍不住看他一眼,恭维道:“难怪周世伯常夸萧大人聪明。”又道,“不过,萧大人只猜对了一半。”
“另外一半,在下愿闻其详。”
“大人给了我这枚玉佩,是一番好意,若是就这般把玉还给大人,岂不是辜负了大人的这番好意?所以……”她停下脚步,眼神明净清亮,“我想用这块玉佩,换大人应允一件事。”
他顿了片刻,道:“你若开口,在下便是许你一百件事,又有何妨?”
面前的男子有萧然尘外的风姿,清润的眸中皆是坦荡,这句话并非刻意讨好,而是发自内心的诚恳允诺。只是看着这双眸子,她便无端地相信,他说到便能做到。
宋然避开他的目光,道:“我只有一件事,想要劳烦大人。大人也许做不到,但我想请大人尽力一试。”
他望着她,点头应道:“好。”
宋然抬脚继续往前走,在凉风习习中开口:“我有一个友人,他的妹妹在年少时,与他在逃荒的路上走散,十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打听妹妹的下落,而他的妹妹,在与他走散之后,被一位贵人收养,多年后,又被这位贵人送到宫中。不久后,这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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