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个性一向坚忍,大抵是委屈到了一定的境界,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似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她说完,便低头绕过他:“夜深了,大人留在我闺房里不妥,我去让六娘给您铺床。”又恍然想起一件事来,顿住脚问道,“不知大人得知舍弟入京,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这句话时,背对着他,并不回头。
沈寒溪望着她的后脑勺,道:“我已让人寻个由头拦下了,大抵能牵制几日。”
她的肩头放松下来:“那便多谢大人。”
他走到她身后,嗓音有些发沉:“墨家已知道你在陵安,能躲一时,不能躲一世。”
“若来的是少垣,我自有应对的方法。”
她继续往前走,还未走到门边,便被一双手从身后箍住了腰身。
沈寒溪的声音在她耳畔沉沉响起:“是谁安排你来陵安城的,他让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王卓与你并不是一路人,他效忠的另有其人,你包庇的也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
宋然的心提了起来,不等回答,便被他转到他对面。
他垂眸望着她,语气虽冷,眼中却写满了妥协:“无论他是谁,本官都愿与他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
他抬起手指,落到她的眼眉上,沿着她五官的轮廓轻轻描画:“本官退一步,此前的种种,不再与他计较。他退一步,日后不再来找本官的麻烦。你觉得,可还公平?”
宋然为他的这一句话呼吸微顿,却立刻冷静下来,他是想借机试探她,还是想……继续利用她?
至始至终,哪怕一时半刻,她都不曾看透过他。
上一刻还温柔地拥她入怀的人,下一刻,便狠心地让人在她身上动大刑。
她又如何能够再次相信他。
自她唇畔不自觉露出的冷清笑意,微微刺痛了沈寒溪的眼睛。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何谓进退失据。
他低下头,道:“少微,与我重新来过。”
这句话的语气,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却少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她不敢轻易点头,却又眷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不觉,眼睛周围又红了一圈。
沈寒溪见她迟疑,只觉得此时的心像是被放在煎锅上,底下有小火在慢慢地烤。他终于忍受不住这份煎熬,低下头便要吻她,却突然被敲门声打断。
他停在她的唇边,面上划过一抹恼意,宋然趁机绕过他,前去开门。
夏小秋站在门外,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沈寒溪,道:“大人,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议事。”
他脸色不佳:“也不看看,此时是什么时辰。”
夏小秋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但事出紧急,不得不报:“是军机大事。”
碍着宋然在此,夏小秋不便多言,沈寒溪从他的严肃神情中,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看了宋然一眼,命令夏小秋:“转过身去。”
夏小秋不明就里地转身:“大人让卑职转过身做什么?”
沈寒溪不回答,上前捏住宋然的下颌,在她的唇上印下适才没有得逞的那个吻,而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对夏小秋道:“没什么,走吧。”
宋然只觉得唇上火辣辣的,如被滚烫的铁烙过,她呆立在那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沈寒溪一出院门,便问夏小秋:“说说吧,是何军机大事。”
“北方鞑靼兴兵南下,一路杀掠人口牲畜,掠取金银财宝,直取宣州,宣州因武器不全,军粮匮乏,今日凌晨便已失守,据一个时辰前接到的战报,又接连丢了好几个州。”
沈寒溪冷笑:“鞑靼一直想与我大靖互市,如今又对我大靖用兵,是想做什么?”
坐入马车内,他抚着扳指,眼眸缓缓被墨色侵吞,渐渐滑入深不可测的黑暗。太子还未登基,朝廷内部的那摊子烂事还没理顺,如今又遇到这样的外患,可还真是多灾多难。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机会。
文华殿内,内阁的几位重臣正在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大殿上摆了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正是整个大靖的缩小图。在沙盘上,已经有宫人在鞑靼入攻的城池上放置红色的旗帜,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鞑靼兵南下的路线。
有一名青年男子正双手撑在沙盘边上,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些插有旗帜的地方。太子宽衣广袖,立在一边,脸上的神色也颇为凝重。
“这些鞑子,必定是见我大靖迟迟不同意他们的互市请求,想以战逼我大靖妥协。我大靖近年来财政吃紧,南方又接连闹水患,赈灾款也耗去了几千万两,军费更是连年缩减,若是真打起来,必定要掏空国库。”
“人家欺负到家门来了,难道便任他宰割吗?还想互市?他们想都别想!”
“开放几个地方允其互市,彼我双方都能得利,又能保边境安稳,有何不可?”
“堂堂天朝,与边臣互市,损国家之重威不说,加之这鞑靼狡诈叵测,我若竭财力与其互市,他却借互市而伏兵,将何以善后?”
内阁重臣围绕着是否互市吵得不可开交,太子却只关注着那个凝视着沙盘的青年男子。只见他自身侧的宫人那里拿起一把旗帜,插在沙盘中的一座城池的边上。
“鞑靼的下一个目标,应当是通州。”
他这句话一落地,大殿上当即鸦雀无声。
很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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