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阁围槛前,男子缓带轻裘,身上有道不尽的雅士fēng_liú。他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望着河面上的精美画舫和那波光中的倒影,目中却空空茫茫,没有一物。
缕缕阳光轻轻浮在水面,个中倒影随波逐流。
自身后的亭阁中,传来与他同游的公子与年轻的舞姬饮酒嬉笑的声音,他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厌烦。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尘世所有的欢愉,都将如这点点浮光,随水波逝去。
如同他家族的荣辱,如同他亲人的性命。
有个公子哥揽着一个美貌的舞姬来到他身后:“谢兄怎么一个人躲这里来了?是酒不好喝,还是没有你中意的姑娘?”
他回过头,脸上已经换上惯常的fēng_liú笑意:“哪里,酒是好酒,姑娘也是美人。周兄还不了解我吗,天底下所有美貌的姑娘,我都喜欢。”
他说着,目光从宫城的方向收回,转身又投入到纸醉金迷中。
此时在后宫中,他等了多日的那出好戏,应当要开始了。
谢家别院的一个房间,江漓漓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小丫头一边给她喂食,一边道:“公子说了,姑娘尽坏他的事,这二日十分关键,只好委屈姑娘先这样待着了。”
江漓漓有一些生无可恋,那日,她被夏小秋打晕,醒来后就到了谢七这里。这个谢七,恐怕早已明白她的异心,之前都是在耍着她玩儿。她懒得继续装下去,凉凉道:“墨姑娘的母亲是谢太后的养女,按照辈分,你们七公子还要唤她一声姑姑,听说谢二公子几年前,还娶了墨家宗亲的女儿,可谓是亲上加亲。你们公子将墨姑娘卷入他的算计中,便不怕事情败露后,会令谢墨两家反目成仇吗?”
小丫头一脸无辜:“姑娘在说什么,奴婢一个字也听不懂呀。”将汤匙递到她面前,道,“姑娘张嘴。”
江漓漓知道与一个丫头说什么都是白搭,于是闭上眼睛,道:“拿走,不吃。”
沈寒溪走后,宋然独自坐在房间里,试图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找出一个线头,可是万般情绪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往她的胸口冲撞,让她无法思考。直到她的手脚渐渐冰冷麻木,她才终于在复杂的线索中,理出一丝头绪来。
三年前,她被萧砚退婚的那一年,也是……她的祖父过逝的那一年。
谢玄英代表谢家前来吊唁,而她,已经在阴冷的柴房中迷迷糊糊地病了三日。
父亲将祖父的死归罪于她,将她关入柴房,严命任何人不得给她送饭,也不让任何人前去探视。可是,她被关进去的当日,那个在府中最受宠的三姨娘便让人偷偷打开了门,打着替侯爷教训女儿的由头,让人将一桶冷水,浇到了她的头上。
彼时,那平日里温婉可人、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憎恶。
在临走前,她恶狠狠地撂下三个字:“小杂种。”
小杂种。这三个字仿佛恶毒的蛊术,困了她十六载,只要她身在墨家,这三个字,也将继续烙印在她的骨血中,伴随着她走完这一生。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透过视线尽头那个小小的窗,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挣脱什么,想要握住什么。可是手指抓住的,只有无尽的虚空。
她想,若是能有一个人来救她,该多好。
可是,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苦涩地想,怕是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吧。
整个墨府都沉浸在祖父病逝的哀痛中,寻常照料她的下人亦会觉得,侯爷也不是第一次将她关禁闭,委实算不得什么。
她的母亲也已经多少年没有踏出过佛堂,这样的小事,不会惊动她。
少垣呢?对了,少垣也不在府上,几日前,他随钟伯去了雍州。即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也要三日后了。
她睡了又醒,醒了复睡,梦境纷杂,往事如棉絮一般缕缕飘散。真奇怪啊,记忆纷纷自指尖流过,她竟还能想起那日灯火阑珊,她伏在一个陌生少年的背上的情景……
若是在梦中,能这么伏在他的背上一直走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不必为了生而挣扎,不必面对至亲的冷眼,只需安稳地待在那里,便是一生。
她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在久远的记忆中响起:“哥哥,你唤作什么名字?”
听说,忘记一个人的时候,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然后是模样,最后是他身上的味道。
许多年过去了,她的记忆里,早已没有他的轮廓,可她还牢牢地记得他身上的温暖。那温暖化为一个名字,封缄在她的记忆深处。在濒死之时的梦境里,她化为一尾鱼,在粼粼波光下,溯游而上,追寻那个原本就模糊的名字,似乎马上就要寻到了,却突然有火光落到她的眼睛上,惊碎了全部的幻影。
柴房门被“吱呀”推开,有人快步上前,脱下衣服,将她裹入了怀中。
一只手落到她的额头上,她听到男子微微严厉的语调:“你家小姐在发烧,还不去请府医过来看看。”
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标致的脸,眸子微微上挑,眼中仿佛盛开着朵朵桃花,她哑声唤他:“哥哥……”
他仿佛轻微地顿了一下,而后柔声回应,道:“哥哥在呢。”
温和柔软的声调,熨帖得像是冬日里在薰笼上搭了一夜的衣裳,暖暖的直沁心底。
后来,听钟伯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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