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只能暂且接受眼前的状况,她克制住颤抖,淡淡道:“夏大人就不要卖关子了,还有什么惊喜,民女愿闻其详。”
夏小秋眯起眼睛:“今年年初,有人打着解忧阁少阁主的名义,前来与我廷卫司交涉,想要与吾等互相提供便利。解忧阁在江湖上的势力,的确有些令人垂涎,不过,他们却打错了主意。我廷卫司走到今日,有哪一步靠的是外力?谁又知道,前来归附的究竟是一只犬,还是一头包藏祸心的狼?”
宋然顿了顿,轻道:“廷卫司已经一手遮天,又何需再锦上添花。”
夏小秋盯紧她,极力要找出她的破绽:“买卖不成仁义在,这解忧阁忒不地道,表面上处处讨好,还在我们追杀风十三时,故意将你出卖给我们。可是暗地里,却又为大人的政敌提供各种便利。”他冷哼一声,道,“萧砚被劫狱,刘明先在押给浙江按察使之后被杀,大人在苏州渡口遇刺……迄今为止种种事件的情报,都是由解忧阁提供的。”
宋然眼睫轻颤,眉头蹙起:“夏大人……如何便能这般确定?”
夏小秋又是冷笑:“解忧阁可以往我廷卫司里塞人,我廷卫司如何不能往解忧阁内安插人手?”
宋然默了片刻,唇角露出苦笑:“可是,这些都是廷卫司和解忧阁之间的恩怨,这个人……”她的目光落到那名狼狈不堪的男子身上,“即便当真是内贼,而且曾是墨家的家养奴,此事与我,又有何干?”她为自己辩解,丝丝缕缕的恐惧化作汗水,湿透了重重衣衫,“我早已离开了墨家,若说我与解忧阁有勾结,江漓漓当初便没道理出卖我。若不是大人开恩,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今日的事,是有人要嫁祸栽赃,就如同那块假造的墨家玉符一样。她一定可以找到漏洞,将自己的嫌疑洗清。
她始终不敢看沈寒溪的表情,她在怕,怕他不相信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苍白无力。对方既然要将祸水引向墨家,引向她,必然还有其他的筹码,否则,即便夏小秋再没脑子,也不该对她是这般态度。
果真听到夏小秋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说着,目光冷冷地望向那名男子,道:“把话再说一遍,这一位宋姑娘,除了墨家的少主之外,究竟还有什么身份?”
男子的手指痉挛了一下,死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夏小秋冷冷道:“还有一刻钟,距离下一轮毒发,可不远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毒发时的痛不欲生,终于自喉间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要靠近了才能听得清:“少……阁……主。”
宋然为这三个字定在那里。
她缓缓重复了一遍:“少阁主?”
沈寒溪望着她,眼底有一片深潭,昏暗中,仿佛有粼粼的浮光,飘摇不定。
他仍旧稳稳坐在那里,凉凉开口:“解忧阁的少阁主,多年来一直云遮雾绕,无人见识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就连他是男是女都是一个谜。听闻在解忧阁内,也都是由一名贴身的侍女转达他的一切命令,便是几个楼主,也不曾有幸一睹他的尊容。宋姑娘,这个神秘的少阁主,同你什么关系?”
宋然隐在衣袖间的手微微颤抖。沉默了数息,她倏而笑了起来,声音里却无半点笑意,只有一些后知后觉的了然,和一些无能为力的苍凉。
夏小秋望着她,语气中多了一抹悲愤:“宋姑娘,我夏小秋真心待你,你却隐瞒自己的身份,即便贺兰珏怀疑你,龙蟠也怀疑你,我也觉得是他们是小人之心揣度你,在他们面前处处维护你。可你呢?”
听着他的质问,宋然的笑意渐渐止住,她的嘴微微张开,垂了头轻声道:“我亦将你,视为不可多得的友人啊。”
原本以为,到了陵安城,她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交自己想交的朋友,爱自己想爱的人,没料到,最终还是入了别人的局。
这短短的数月,于她而言恍如一梦,那些在宋宅中真切度过的日子,突然间变得模糊了起来。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总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她止住笑,声音裹着浮浮沉沉的安神香,有种难言的冷清:“解忧阁乃我祖父一手创办,你们口中的少阁主,大概,说的是我。”
她的这句话落下,整个小厅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香炉中袅袅散开的烟,仿佛也无声无息地定在了那里。
听到她亲口承认,那躺在地上的男子瞳孔骤然缩紧,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他本不畏死,可是贺兰珏的残忍手段,却磨灭了他的全部意志,但,就连在贺兰珏手上过大刑时,也没有此时经受的折磨更加让他生不如死。
十年前,他奉家主的命令进入廷卫司,成了一名暗桩。
十年后,他在陵安城见到了眼前的这名女子,虽然他离开墨家时,她的年纪尚小,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自他出生起,后背上便烙印下了墨家的印记,他注定为墨家而生,而她,本该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主人。
此时此刻,他愈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背叛”,这件事将他折磨得快要发疯,他死死咬着牙关,口中去遏制不住地发出声声呜咽。
宋然却不看他,她知道这个人同自己一样,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或许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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