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蔺生还是一介白衣时,便已获得项雪鸢的倾心,没有人真正相信,项氏女会嫁给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人,可她偏偏嫁了,还嫁得高调,嫁得人尽皆知。这一段身份相差悬殊的姻缘,因其惊世骇俗而为大靖的百姓津津乐道至今。
宋然猜测,顾蔺生扶持永睿帝登上皇位的过程中,只怕少不了项氏的大力扶持。
后来,永睿帝被逼让位,当今圣上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夺了项氏的统兵权,不久便设立廷卫司,重整二十六卫。当时,在兵部任职的项雪鸢的兄长项广英,提前嗅到危机,在圣上对项氏动刀之前,秘密地逃离京城,顾蔺生倒台之后,项雪鸢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项广英悲愤之下,在四川兴兵谋反。
这便是史官笔下的项党之乱。
沈寒溪以此为把柄,认为萧砚当初为那项氏余孽翻案,不是项氏的亲信,便是顾蔺生的朋党。圣上一听到项氏这两个字便气昏了头,自是命他立刻拿下萧砚,严加审问。
但,这些日子以来,大理寺调来当年的案卷仔细核对,却发现萧砚当初为那逆贼翻案,于程序和法理之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而且除此以外,便再也没有他与顾氏或项氏勾结的证据。因此,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联名写了折子递到圣上那里,认为廷卫司以谋逆罪将萧砚下狱,实属不妥。
近来圣上极少上朝,都是令司礼监的掌印李墨亭来主持朝会。这个折子递上去三日,李墨亭才带来圣上的口谕:“谋逆罪可恕,逃狱罪不可饶。”
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商量了几天,作出判决——
免去萧砚死罪,罚俸三年,停职留用。圣上准许。
至于萧砚状告沈寒溪刑讯逼供一案,大理寺卿许丙全曾三次升堂公审,沈寒溪都没有露面。他觉得,这个沈寒溪不是藐视公堂,便是藐视自己,委实可恶。可是,一想到此人当初威胁自己的样子,他便又蔫了下去,尽管一肚子不情愿,却只能宣布延后再审。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寒溪这些日子竟然胆大包天到擅自离京,去了浙江。那些言官听说此事,自然又是一番口诛笔伐,可是,任那些状告他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到御书房,圣上那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不少大臣拉着李墨亭询问,圣上已经数日都不上朝,怎么现在连口谕也没有了?
李墨亭也很无奈,圣上如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些简单的奏折可以经过他的手批示,可是一些大事,他委实不敢越俎代庖。
沈寒溪的这件事,终于还是惊动了当今太后。
本着对江山社稷的关心,内阁的官员推了一个人,来到仁寿宫面见太后。太后的态度起先很令人失望:“哀家只是个女人,岂能干预政事,皇帝有皇帝自己的考量,有些事,哀家不好置喙。”
那个心系江山社稷的老臣想了想自己肩头的担子,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当即掐了下大腿,蓄出一汪眼泪来。
太后听着他涕泪横流地从太祖打江山的艰难说到当今圣上守江山的不易,终于忍受不了他的长篇大论,下懿旨召沈寒溪入宫。
一连下了三道懿旨,沈寒溪都没有应召,证明他擅自离京一事不虚。
太后无法继续不加理会,命人摆銮驾,前往天子的寝宫。
延寿殿的后殿,内监总管张德权小心翼翼地解释:“太后娘娘,陛下他这几日偶感风寒,一直发着烧,待陛下身子舒爽了,再亲自到仁寿宫问安。”
太后从容地坐在铺了牡丹坐毯的软塌上,对皇帝的风寒丝毫也不关心,捞起一盏茶,嗓音冷漠:“区区一个风寒,却一连数日不理朝政,先帝若是泉下有知,该说是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
张德权额角冒汗:“百善孝为先,陛下也是怕不小心将病过给娘娘。”
太后抬眼,眼中聚着幽冷的光:“哀家今日来,是有要事要问皇帝,皇帝是连说两句话的气力都没有吗?”
在太后威严的语调下,张德权腿一哆嗦,道:“回太后娘娘,陛下绝无轻慢您的意思,只是刚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太后起身,眉宇之间更加寒凉:“既如此,哀家便不打扰皇帝清梦了。”
张德权忙上去搀她,结果刚走两步,便听到寝殿之内传来皇帝的声音:“张德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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