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走近了,见他选的那匹马身高八尺,遍体黄毛,并无半点杂色,可惜瘦得很,像是平日里没有吃饱草料。她担心地抚了抚马背,道:“大人,你挑的这匹马,饿得肋条都出来了,能跑快吗?”
那马仿佛听得懂人言,立刻高傲地把头偏向一边,仿佛在嘲笑她不识货。
沈寒溪瞥她一眼:“此马是西凉的黄骠马,即使喂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是难得一遇的宝马良驹。寻常的官员,都还没有资格选。”
宋然听了他的解释,原本还有些瞧不上这马,此时知道它这么有来头,看它的眼光登时不一样了,于是讨好一般拿起一把草料,想喂给它吃。
那黄骠马却往她的手上一怼,将她手中的草料碰到了地上。
她挑了一下眉:“你还挺记仇的。”说着,便像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摸出一个苹果来,放到它面前,“这个吃吗?”
原本还很有骨气的马儿,在她摸出苹果的瞬间,立刻忘了骨气是什么,一口将苹果咬住。
沈寒溪望着这一人一马,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他尤其难以理解,这丫头为何要在怀里揣个苹果。
她撞到他鄙视的目光,顿了顿,解释道:“原本是想拿给大人您在路上吃的……”见他眼角轻抽,尴尬一笑道,“眼下给您的马儿吃也一样。”又一本正经地对那埋头啃苹果的黄骠马道,“小黄马,你吃了我的苹果,可要跑得快一点,不要误了大人的正事,听到了吗?”
她说这话时,眉眼轻扬,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平日里,她在他面前总是放不开,神情难得有这么明朗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禁在她的脸上停住。
有一片云飘到马厩顶上,在她身上铺就一层淡淡的阴影。她的头上只随意挽了个简单的髻,不施粉黛,侧脸却清秀美丽,睫毛浓密纤长。
她唇角含笑,低眉看着马儿啃吃苹果。沈寒溪默默地将马鞍和马铠又检查了一遍,想起那封密信,终于打破沉默:“本官要走了。京中有急事,路上怕是没有休息的机会,不能带着你。你跟着龙蟠回去,尽量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宋然点了点头,道:“嗯。”又下定决心似地开口,“大人一路保重,不要……让人担心。”
他听了这句话,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借黄骠马的身子挡住过往之人的视线。
她怔怔地望着他,却迟迟不见他有别的动作。
隔了会儿,他才声色寡淡地开口:“让‘人’担心,是让什么人担心?宋姑娘对本官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说清楚,本官这一路上,可要一直分神去想了。”
她避开他的凝视,只觉得那种陌生的感觉又从心口涌了出来,很快充满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不似她自己。
就在沈寒溪以为她又要避重就轻时,她忽然抬起眸子,深吸一口气道:“大人,我的名字唤作少微。”眸子清澈明朗,不沾染一丝凡尘,“‘匣中三尺剑,天上少微星’的少微。”
他微微一怔,她便在他愣住的这一瞬,挣开他跑开了。
他望着少女清丽的背影消失在明媚的春光中,许久,才微微勾起了唇角。
宋然躲在沈寒溪看不到的角落,手轻轻按在胸口处,努力平复下那里的喧嚣。
女子的闺名向来不可轻易为外人道,她今日大概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突然向他坦白。
不过,将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她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的唇角不自觉也露出笑意来,心里竟比吃了蜜还要甜。
龙蟠验好了符契,安排好一行人今晚的住宿,从驿丞署出来,见六娘正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好似在找人,不由得抬脚行到她身后:“宋姑娘呢?”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吓得她惊了一下,差点跳起来。
这丫头,怎么总是像个受惊的小鸡仔一样?
她看到是他,才期期艾艾道:“我、我也不晓得,适才见姑娘往马号去了,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呢,都怪六娘,没有看好姑娘。”
他蹙了下眉,宽慰她道:“这驿站里都是人,那么多眼睛看着呢,丢不了。”四处看了看,目光定在一个地方,道,“那不就是吗。”
只见女子立在驿站入口处的门楼下,正凝望着门楼外的驿道。
宽阔的驿道之上,马铃声声,飞尘滚滚,她静静地望着那几个打马离去的锦衣身影,直至他们在自己的眸中凝成几个小点,彻底消失不见……
六娘走到她身后,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到,眨了眨眼睛道:“姑娘,去洗把脸用膳吧。”
回京的这一路,他们不需再避人耳目,因此经官道慢慢往陵安的方向走。五日之后,马车才终于驶入陵安的城门。
宋然才离开半个月,京城的局势已经大不一样。
关于廷卫司对萧砚谋逆的指控,大理寺卿和左都御使在审理之后认为,这个案子缺乏有力的证据,不能定为谋逆。
当初沈寒溪抓萧砚入诏狱,起因是他三年前曾为一名兵部的官员翻案。彼时,那名官员陷入了一个案子,萧砚复核之后,认为他是被人构陷,因此替他勾了罪名。可是不久之后,那名官员便因私自购买铠甲,被廷卫司查抄,抄家时又被揭发,他原竟是当初起兵谋反的项氏的余孽。
说起项氏,便不得不提到顾蔺生。
顾蔺生的夫人名唤项雪鸢,她的父亲项暄曾是平定西南的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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