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一直不知道之前要杀她的人也是他。
江珩点点头:“是。”
汝三水没有记仇,反倒格外感兴趣:“那是真的认不出了!我只是突然想到,胡乱一猜。这么逼真的皮,是人皮吗?”
“削薄的猪皮内层,蛋清,凝胶,白蜡,最细的叶脉,还有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有时为了做出一些特殊行当和年龄的细节,还会用到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不光是面容,身形、动作、声音、癖好,都能易。”
江珩回答得很认真,让她有点意外。
“都告诉我了,不怕我偷师学了去吗?”
“你今后跟着我,也是要易容的,不能被认出来。再说,你知道材料,不知道工具,知道了工具,没人教导,也做不出来。”
汝三水环抱双臂:“……我过目不忘,什么做不出来?”
江珩微笑道:“那就偷了去吧。说出去,孑三娘也是我江家门生了。”
汝三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这个人成天面无表情,一派道骨仙风,私下里怎么这么话毒。
她突然一个念头闪现:“那你现在呢?现在是你原本的容貌吗?”
江珩沉默了一会,老实答道:“不是。”
汝三水长大了嘴:“我的天,你喜欢不见天日吗?”
江珩低头轻笑:“长得丑,不愿意见人。”
“别唬我,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真的丑。不骗你。”
三水举起右手,弯臂作爪状:“那我现在就可以撕开看。”
他摊手无所谓道:“你现在状态极佳,五招内取我性命也是随时可以的。”
三水翻了一个白眼:“不给看拉倒,你若是不需要易容了,再给我看也不迟。”
“倒不是不能让你见,最近江城坞不太平,加上即将到来的论剑大会,坞中鱼龙混杂。我们在排查,夜夜紧哨。多层保险,靠谱些。”
还有论剑大会,现在的人真是有闲情雅致,她从前都没参加过这种盛事。
“那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认你?看你这一身素得不行的衣服,一看黄白二色就是你,一看褐白二色就是你弟弟?”
江珩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三水看:“我经常易成现在这一副面容,平整五官突出三庭,是最简单的。他们也都是学过易容的江家子弟,时间久了他们能分辨。还有这个坠子,是信物,江湖上也都认得。不需隐匿时,佩戴着便是。”
三水接过玉佩看了看,黄玉阳刻,雕得一个饱满的望月形,环绕的底刻为竹,疏而精,细而韧。反面一个隶书的“江”字。
长垂的棕色穗子上,又缀了个阴刻铭文白玉珠。珠上密密的微雕刻字,两个字才占个芝麻大,实在太小,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
汝三水只能评价说:“玉不是什么名贵的,微刻的刀功却像是个名家。”
“我自己雕的,原本只有竹与月。”
“你自己雕的?”汝三水低头又看了半晌。
江珩点点头,想起什么:“你的三途忘川呢?颖州之后,没见你拿出来过。”
“什……什么东西?”汝三水一脸茫然。
“……你的袖里剑。”
“袖里剑?哦,我的剑比较短,但是不是藏袖里,是藏在后腰。剑鞘是弯的,刚好贴合,所以就必须配软剑。”
她从腰侧拔出剑来给他看,然后摸到外衣里面,去解剑鞘。
“你看,剑鞘是有弧度的,箍着腰,在腰后固定。不过,三途忘川是什么东西?这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流传的是这个名字,三千弱水,彼岸亡人。”
“可惜了,用不起这么大气的名字,我杀人不使剑。这剑就是削削果子、砍草开路用的,而且,经常换新的剑,只不过是同一个剑鞘罢了,有时甚至会换成弯刀……我的埙都没有名字,它倒是出名了。”
江珩把剑还给她:“那天你吹的埙?有迷人心智的作用。“
“对,不同的音孔乃至不同的旋律,作用都不一样。听过的人,大多数都死了吧。”
汝三水摸了摸前襟,她挂在脖子上的埙,但是这次没有拿出来给他看了。
“也没有逢出必杀,在颖州你就没有杀我。”
汝三水笑道:“我说的是大多数都死了,不是都被我杀了。我活这么久,听过我埙音的人千千万,他们可没有我这么长的寿命。相比活在世上的人,死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多数。”
死去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活着的,才是少数。每一个凡人,都终将成为大多数。
江珩所说的论剑大会转眼就到了,信州一时之间果然是聚集了无数尚武之人,不过都和仙家没什么关系。
大会开了半月,真刀真枪的凡人打架,汝三水就在看台上闲磕了半个月的西瓜子儿,如今嘴皮子有点上火。
本来还想看看江珩江怀两兄弟的剑术如何,没想到他们都是大忙人,帮着信州府衙进进出出地查点外来人士。这半个月只有三两天能在江城坞里头瞧见他们,还都是打个照面点点头就结束的。
而且江珩那脸是真的每一次瞧见都有变化,江怀也有两次易容,都不露馅,服帖自然得很。汝三水对他们的家传本事真的是钦佩得很。
最后两日,城内风声更加紧,据说是有大人物驾临,当今新帝的儿子,封作“秦王”的。
这秦王阵仗实在太大,他来赶场子看个决赛,什么人都得清走,害得汝三水都不能继续在看台嗑瓜子儿了。
喜欢孑三娘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