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年来看过太多、太多的分别,这一刻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着他儿子明显长高的身躯,无比沉重地叮嘱着他:“记得回来。”
他叹着气。
“回来看爸爸。”
那孩子终究就这么走了。像他父亲那样,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路。
沈强转身背影将消失在车后那瞬时,沈一弓忽然朝他喊了一句:“你爸妈也会为你骄傲的!”
少年没有答话。他在卡车座位上坐下后,忽然感觉到自己裤子口袋内侧有什么东西,伸手摸出了一张刚刚塞进的相片。
一滴热泪瞬间落在了黑白照片里那对夫妻身上。沈强把照片转过来,沈一弓一笔一划认真写着:“父,许若农。1928年牺牲;母,1928年牺牲。”
他写着:“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霍左与秦明月就在沈一弓家里等着,待他回来以后,见他心情低落,也就没再提小强的事情,转而谈了和马维三有关的事。
当晚,秦明月便将穆秋屏带回来了。
秋屏把她知道的都说尽了,余下连她都说不准的,就是再问也问不出来。沈一弓陪她下楼,秦明月负责将她送回宴会,先行一步去开车。
两人一同下楼,穆秋屏看着客厅里的那些孩子和沈一弓轻叹出口气:“开战以后我把马维三的大世界打开接纳了大批难民,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我也猜是你做的。”
女人眼神悲凉,冷情述说道:“那一晚他就为了这事儿打了我,转头还要去和他的日本主子作解释。沈一弓,我以前觉得自己看得很透,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以为自己已经把能得的都得到了……现在看才发现我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男人没说话,他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叹着气。
“他把我当做一张名片,一块金表。就这么放着,放着……除了人我什么都可以是。”他们踏入院内,两边是白皑皑的积雪,巷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声。沈一弓送她出门,在半寸灯光照射的地方,穆秋屏又喑喑低语了一句,“上海沦陷后日军庆功宴,马维三把我送去了山本下榻的地方。”
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可所谈内容已道尽屈辱。车在巷口停下,秦明月打开后车门请她上车。沈一弓用力握了握她手掌,替她关上车门后,靠在窗边告诉她:“回去以后注意安全,真的熬不下去,就来找我。”
穆秋屏抬眼望他,嘴角扬了扬,给了他一个仍很勉强的微笑,将车窗摇上。
重回房间时,霍左正坐在桌边仔细看着穆秋屏留下的这些线索与情报,见他进来了,便直接开口:“马维三平日出行保镖有数十人,这些不难解决,倒是他随身会带的小枪,最好能有更准确的型号,这样我们也好应付。另外,我觉得元旦那日他们在船上的宴会,可用。”
他话说完,却没听对方回答。
“一弓?”
沈一弓坐在床边的藤椅上,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像仍在走神。霍左又叫了他一声:“沈一弓?”
他才像微微反应过来,自言自语般道:“为什么秋屏要问你能不能保护她的孩子?她难道不打算自己守护他吗?还是说……她想跟马维三同归于尽。”
霍左放下手里的小册,面色也随之凝重起来:“我给她的保证是母子平安,马维三一死,就送他们去香港。”
沈一弓仍想着刚刚穆秋屏离去前所留下的细节:“你说她会不会跟秦明月要枪?”
“……你确定看见了?”
“我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沈一弓沉下气,有些懊悔道,“她的脾气我多少也了解,倔强起来谁都拦不住,就是那么多年过去也没变。”
“但穆秋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单纯靠她自己是杀不了马维三的。况且就算她真的拿走了枪,跟他在同一屋檐下,她很难成功,你忘了她说的?马维三现在已经警惕到跟他们分开住了。”霍左说着走到床边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的双眼,“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现在谁都不相信,就自己一个人躲在虹口的小堡垒中,惊慌度日。”
他握住沈一弓的手,劝他:“别担心了,我们会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的。”
“我只是……”沈一弓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叹出口气,沉吟片刻答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人牺牲了。”
“我很想告诉你说‘不会’,可我不能骗你。你也知道,这事情你自己都骗不了你自己。”
“因为这是战时。”
“是的。”
“而战时……就一定会有人死去。”
即便不忍,却是事实。
“……是的。”
“那你说,小强呢?”问完这话,连沈一弓自己都觉得丧气,他朝霍左摆摆手,让他不要回答。男人宁可相信他儿子会凯旋归来,会佩戴勋章,而不是……过早牺牲在了战火之下。
但他们都清楚战争是什么模样。
等秦明月送完穆秋屏回来时,沈一弓下意识先问她穆秋屏是否有跟她要枪。女人面露疑惑,并回答:“没有。她为什么要枪?”
沈一弓总算是松了口气。
秦明月既然回来了,那么他们三个也就开始计划起接下来元旦宴会上的偷袭一事。
“这艘船隶属日本的邮船株式会社,我去年去过,舞厅很大,甲板宽阔,是为数不多能横穿太平洋的邮轮。”秦明月依照过去记忆将船只大概布局图在纸上绘下,“这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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