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尤一曼烧掉的计划书上只有八个字“反杀青龙,暗度陈仓”。从一开始马维三就没打算跟秦胜诸好好合作。如他所说:“长江后浪早该推着前浪来了。谁还真想跟一群老不死做生意呢?”
虽才开局,但这一把赢得也算漂亮,青龙会经此一次伤筋动骨,短时间之内难以恢复。不过百足之虫,虽死不僵,想要真正肃清秦胜诸及其党羽非一朝一夕之事。能到如此地步已算不易,见好就收,逼得太紧只怕这老头突然发起狠来。
今日的庆功宴少不了喝酒,觥筹交错之间,霍左脸上也都爬上绯红。马维三问起他之后安排。如今他已经算是“死人”,自然不可抛头露面,霍宅上下也都已经让程长宇去遣散了,徐妈另安排进尤一曼的宅邸工作。霍左也不隐瞒,直言告诉他,他要离开上海了。
“离开?”马维三面露疑色。霍左只是点头:“是的。我打算回老家待一段时间。等明年再找机会回来。”
“你就这么走了——那姓秦的又死灰复燃怎么办?”
“让他‘死灰复燃’好了,能搞他一次就能搞他第二次。”霍左端着酒杯神色从容,“这一年该斗的我也斗过了,差不多给自己放个假。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上海了。”
尤一曼挽上他的手:“哎呀,你不在上海,我好无聊呢。打麻将都不知道该找谁。”
马维三跟着笑了:“一曼,你要打麻将找我呀!”
“才不找你呢,你家里还有个母老虎,要是哪天一个不当心跑过来找我麻烦,我不是要替你背黑锅啦!”她这嗔笑着戳了戳马维三的肩膀。三个人又喝了会酒,马维三看中一个漂亮的白俄女人,下到舞池去请人跳舞了。他一走,尤一曼脸上笑容也收起来,神色担忧侧过头和霍左道:“你真打算回杭州?”
霍左给她斟酒:“回去过个冬而已,你不要担心。”
“带谁呢?”
“不带谁。”
“就你一个人?”
“那也不算。”
却在此时,看沈一弓走入舞厅,目光一阵搜寻后落在这儿。尤一曼扫过楼下这大男孩,似是猜到什么:“哦,我晓得了。确实也不带谁,是自己人嘛。”
霍左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沈一弓上到二楼找到他们卡座这里,看尤一曼在跟她点了点头,恭敬叫一声:“尤姑姑。”
尤一曼笑着调侃他:“叫什么姑姑呢。估摸着你辈分要升,过完年回来可以跟着阿左喊我姐姐了。”
沈一弓半晌没反应过来,霍左嗔她一句:“你话可真多。”又转过头问,“怎么?”
“东西收拾好,车开过来了,师父。”
“行。”闻言,霍左也就叫侍者把自己大衣取来,尤一曼不满叫起来:“哎呀才几点吗,你这就要走啦?”
霍左弯下腰来抱抱她:“跟马探长说一声,我就不打断他liè_yàn了。晚上出发清净,到杭州老宅了吃个夜宵正好。赶巧说不定还能听隔壁先生唱一曲呢。”
尤一曼脸上不满,但也没强留,只是留恋地牵着他指尖问:“那你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呀?”
“不是说了,过完年吗?”
“过完年可好长一段时间呢。具体点。”
“具体点啊……”霍左沉吟半晌,揉揉她掌心,“开春以后吧。”
尤一曼终于也就放手望着霍左随沈一弓离去的背影,两个男人并肩离去,身量不知不觉间竟越发类似了。女人眼神中闪过一抹庆幸,也不知她在庆幸什么,又见她伸过手拿起烟来低头点着了。
烟模糊了她的表情。
走出尤一曼开在大世界的那家“仙丽”舞厅时已近午夜,十一月末,上海天气已是极冷。霍左裹着大衣,口中哈出了一口白气。沈一弓站他身边也是一身臃肿的棉袄。他去开车门时回头看师父情不自禁在跺脚,想想又忙折回身把脖子上挂着的那条褐色围巾取下来。上头还带着余温,被挂上围巾的时候霍左微微一愣。抬起头,借着舞厅门前的霓虹灯对上沈一弓闪烁的眼。
他想把围巾还给对方:“我不冷。”
沈一弓却只是腼腆一笑:“我觉得太热了。”
就转过身飞快跑到车边去为他打开了门。霍左有些踌躇,眼神低头扫过自己胸前垂下的布料,最终还是露出无奈一笑,将围巾在脖子上围好了跟上他脚步钻进车里。车门才刚一关上,却听沈一弓坐在驾驶座上惊呼了一句:“下雪了。”
“嗯?”霍左闻言也朝外看去,昏黄街灯下纷纷扬扬落下白色絮雪,霓虹灯与街灯的光在车前窗上融成一片,雪落下来,像洒在棒棒糖上的面包糠。
沈一弓下意识关掉了本发出噪音的汽车引擎,车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探着头,脸上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才有的天真笑容,看着落雪对霍左说:“你听,这是不是就是下雪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微妙声响如今在车内仿佛无限放大。霍左把脸埋入还带青年体温的围巾里遮住嘴角完全抑制不住的笑:“你几岁的人了,还对下雪这么痴迷。”
“我十八了,师父。”沈一弓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转过头一双眼认真看着他,“就上周,十月初五的生日。”
霍左靠在车座椅上:“你怎么都没说你生日。”
沈一弓别开目光:“就……那没什么。”
“十八岁是成人礼,应该给你好好办一场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师父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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