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八点,医院热闹起来了。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衣着光鲜的探病者穿行在走廊过道。
医院前面的空地上,一辆辆轿车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门口不断有新的车子进来,慢悠悠地绕着空地转圈,寻找空余的车位。
亦舒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了。她加快脚步,向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走去。
“等一下。”唐潮喘着粗气,“我叫,没听见吗?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无视我!”
“那请去找重视的人。”亦舒扯动单肩包的带子,“我不奉陪!”
“不陪我没关系。”唐潮说:“我陪就好了。”
两个人在一起,谁陪谁不一样。做不到两个主动,其中一个主动也无妨。
“我实在想不通。”亦舒把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慢条斯理地吐露。
“想不通什么?”唐潮接口。
“回来云城是看姐姐的吧?”亦舒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问:“现在她躺在病床上,不回去看她,却一个劲地在这里跟我纠缠。”
唐潮笑了,他的笑富有诗意和感染力,搭配他青春洋溢的面庞,挺拔的身姿,像是一道初日的阳光,暖暖地融进心里。
“我回来的主要目的是看我姐,不假。”他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和她四目相对,“她现在有世曦在,我的作用力就微乎其微了。我很了解她,此刻我识趣地走开比无趣地做电灯泡更能让她心情愉快。”
“所以,是要为姐姐,牺牲自己?”亦舒把眉毛挑得老高,额头褶皱成三道抬头纹,“我何德何能,要这般费尽心机,出卖色相!”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眼中的倒影。为什么眼睛里面可以映现出另外一个自己?明明两个人毫无关系,毫无瓜葛。那么。这又能证明什么?
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眼睛里播放的袖珍影片,难道是心中所想的渴望。
亦舒晃了晃犯困的头颅,把眼中的唐潮摇散,晃碎。
“我出卖的是我的真心。”唐潮情真意切地说:“感受不到我的真心?”
亦舒眼神涣散,空洞,不想为了一个满口胡言的登徒浪子聚精会神。他这种哄骗小女生的把戏,用在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人身上,太幼稚了。亦舒鄙夷地摇摇头,他小瞧了她,抬举了自己。
如果他们交换年龄,二十五的唐潮和十九岁的苏亦舒,一个涉世未深,一个身经百战。他随便导演一出美男计,她就只有缴械投降的这一条路走,不然,引颈就戮。
没必要为了拒绝爱情,断送性命。
亦舒思考的重点在于,不管他讲的是真是假,或真或假。而是在意他何时放弃愚不可及的行为举止。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的社会,不流行为了一厢情愿的爱情卑躬屈膝地妥协,迁就一个不爱的人。得不到,大不了就此别过,孑然一身,自在逍遥,何乐而不为?
“回去吧。”亦舒后退一步,欲撤离,“我听够了,也该说够了。有时间和精力跟我废话,不如回去替换世曦,他一晚上没休息了,们不心疼他,我心疼他。让他回家好好睡一觉。”
亦舒惘然,这些话她不能当面和徐世曦讲,容易被扣上嫉妒的帽子。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喜怒哀乐,贪嗔痴怨,她都有。所占比例不同罢了。
希望唐潮转性,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送到他的耳朵里。一字一句,敲击在心头。
传不传其实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等下跟他说。”唐潮乖巧地说:“是不是要去上班了,我开车送过去,等我一下,我把车子开过来。”
“不用了!”亦舒呆呆地站在空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喊不动他回来。身后一辆黑色现代急促地连按三下喇叭。她吓得瑟缩了一下,惊惶地退到一边。若是换做颜露,恐怕会坐到对方的引擎盖上,指着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破口大骂。
幸好她不在。
她还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吗?亦舒分析不出。间断的几个月,物是人非,就像是落下了一个学期的课业,必须要恶补回来。否则,往后的课程,门门挂科。
亦舒不想等下去了,绕过一排排密集的车辆,走到大门口,天空飘起了细雨,歪歪扭扭地洒在她的头发和衣身上。她从包里拿出折叠伞,转了转撑开。这把伞使用了四五个年头了,紫色的伞面,被雨水浸透褪色,成了浅紫色。伞骨出乎意料地牢固,除了一点轻微的生锈,不曾折断一根。
亦舒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从乔思明的病房出来时已经是八点半了,又被唐潮莫名其妙地拦在闲扯,公交车估计被堵在了某个红路灯路口,或者是某条拥挤的小道上。
急也没用。
亦舒看着细雨淹没在河川表面,漾不出一丝波痕。不免替雨感伤和不值。
“上车!”唐潮放下车窗,“我让等我,居然先走了,太不把当回事了!”
“不用了!”亦舒铿锵有力地,再一次重复,“我不用送,公交车快来了。”
“不上来,我就停在这里不开了。”他撒赖,“我不开,后面的车就上不来。我有的是时间,要是愿意耗着,我不介意在这里跟处一天。”
说什么来什么。接连两辆公交车通过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笔直驶来。公交司机见前面的车子丝毫没有要开走的意思,发疯地猛按喇叭。堵在顶棚下的一群乘客炸开了锅,组合起各种难听的言语。
人身上最厉害的武器一定不是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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