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怀玠的强烈要求之下,一行人探查了河道许久,终于从从陆路换了水路,本以为换了水路之后起码会不会在像原先那样把人颠到骨头散架了。
谁知道……
谁知道谭怀玠这家伙还晕船。
谭怀玠前十几年都没出过京城,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旱鸭子遇上水,几乎还不如马车在路上蹦呢。
总之经常看见谭钦差趴在船舷上呕吐得死去活来的身影。
人还没到洛阳呢,谭怀玠整个人就从个玉面公子瘦成了一把秋后的黄花,就差吐得为国捐躯了,说出来也是一桩奇事。
可谭大人最终还是没有回到陆路上去。
船是租来的,水手都是不认识的当地人,而谭怀玠和极少几个人打扮得看起来就像是走南闯北的贾人。
而大部队却还在陆路官道上晃悠——掩人耳目罢了。
“呕……”谭怀玠趴在船边,一个时辰内第三回往运河里呕吐了,他原本就没吃甚么东西,方才早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这会子往上反得全是酸水儿。
万卷在旁边端着杯水,一脸的心疼:“二爷,您喝点水,漱一漱也好啊。”
“我说谭二郎,我家那口子害喜的时候还没你现在吐得厉害呢。”高邈从舱中走出来,抱臂而立,一脸“看出殡的不嫌殡大”的模样。
钦差南下,自有锦衣卫随行,只不过刚开始随行的不是高邈。陈晖暗中周旋了一阵,将随行锦衣卫换成了自己人。高邈一众八百里加急拿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急奔南下,终于在谭怀玠上船之前把人逮了个正着。
谭怀玠吐得说不出话来,正就着万卷手里的杯子喝水,唯有对高邈报以白眼。
万卷一边给自家主子顺背,一边替他打抱不平:“高三爷,您看我们二爷这副模样,不嘘寒问暖一番就算了,怎的还百般嘲弄呢?”
高邈并不接他话,只冲着万卷丢过去一个不知甚么东西:“接着!”
万卷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小东西接住了,发现是个装药丸的小瓷瓶子。
高邈冷笑:“方才靠岸歇息,给你家主子寻的药。那岸上的大夫说了,专治他这种没见过水的旱鸭子。”
万卷把药瓶子握在手里,一脸“高三爷会不会把我们家二爷毒死”的警惕。
半死不活的谭怀玠终于动了,将那小瓷瓶子从万卷手里拿下去,视死如归地倒出一颗来吃,摇头虚弱道:“都快归西了,有药吃总算聊胜于无……”
高邈:“一次十粒。”
谭怀玠:“……”
谭钦差快要了命一般咽下了十粒药丸,正巧高邈走到了他跟前儿,目不斜视,光动嘴道:“官道上那一群遭了刺客了。”
谭怀玠心里一惊,刚想出口问,谁知高邈早知道他想问甚么,连忙答道:“我手底下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人都没甚么事,不过有几个同你一样的受了些惊吓。闹事的人都让抓住了,到时等咱们到了地方,一齐审问了便是——不过,严刑逼供这事儿我会,问话甚么的,还是得你来。”
他们走水路是秘密而行的,是以几人都藏着身份,高邈原先高声与他吵闹那都是在掩人耳目。
这已经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境内了,果真这群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谭怀玠倚着栏杆,幽幽叹了口气。
“连钦差都敢截杀了。”高邈皇城根底下待久了,最见不得这种事情,恨恨道,“这是想要造反了吗?”
“稍微知晓些大衡历律的,谁不知道截杀钦差同谋反论处。”有气生声音抖起来,“天下还没到那个要群雄并起的地步,哪里有那么多亡命之徒。我只怕这是没读过几本书的无知百姓,被有心人利用起来……”
一条鞭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计亩征银”,将那些官老爷囤在自家的银子全都收归到国库里来——北方港口全部取消了,如此闭关下去,佛郎机银的流入只会越来越少,总有一天国库要撑不下去,非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不可。
既然要计亩征银,首先就要清丈土地,但难保有些人家想要藏匿些田产,好少上些税。谁都想把银子囤在自己腰包里,怨声载道者有之,想要干脆拼死一搏的人恐怕也有。
毕竟老话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隐匿田产这类情况,都是狡猾的人的聪明做法,所谓“穿鞋”的人。要暴力对抗查案钦差的,恐怕都是些做马前卒的愣头青,都不知最后是为谁做了嫁衣裳。
京城中势力盘根错节,恐怕这前朝西京也是也一个样子,也不知道到底他们这回去,那些狗胆包天胆敢撺掇人截杀钦差的到底是甚么人。
高邈脸色奇差,嘟囔道:“都说我们这些京里吃皇粮的不知道民间疾苦,可我看这民间也没怎么知晓庙堂疾苦,见天儿就知道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转。我原先还没觉得新旧两派有甚么大分歧大不同呢,现在看来全是这群顽固不化的在给旧派拖后腿。”
谭怀玠说不出话来,只好叹气。
其实不能一竿子打死,新派当中也有投机者来着,只是如今抱残守缺顽冥不灵的人暴露出的问题更加严峻,暂且还看不出来投机者的弊端罢了。
谭怀玠颤颤巍巍将两手举起来,冲着高邈拱了拱:“劳烦三哥去与我替船夫说一声,近几日再走得快些,别再在路上耽搁时间了。”
“啧。”高邈眉毛一扬,面色奇异地看了谭怀玠一眼,“再快些?你可真不怕还没跟那群臭杂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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