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方起,大周和永乐朝迎来最惨烈的一战。
几位宰执很清楚,调集一部分京西南路士兵回援,能够极大地鼓舞留守京西南路部队的士气。但他们不会让刘成栋从战场上抽走太多人。
在芜湖-建康-镇江一线养伤的大周士兵已经超过两万人。
除却刘成栋本部,以及挑选出的、来自京西南路各地的几百士兵外,其他回援士兵只能从伤兵中挑选。
刘成栋在山林内交接防务,等到两千多兵马全部交接防务后撤,便会直奔长江。
供李响驱使的人手接近千人,分得很散。
为节省时间,李响命令刘盛、雷达、张老头、王晓晨等人,带着鱼家岭和山林内的人经老虎潭北撤,到芜湖乘船西行。
李响自己从杭州城下出发,带着杨营东、大牛等几百人到湖州城坐船,直奔建康城和刘成栋汇合。
作为交易条件的一部分,方维良被永乐朝扣在杭州城中。
不仅是方维良要暂时留在江南,成吏员、张清平、丁史航和张永年也要留下。
成吏员将会主导和江南工商势力的对抗,他必须确保完成虞大人的条件。
张清平负责保护成吏员等重要人物的安全,丁史航带着一百多人充当必要时候的打手。张永年善于操船,还能打仗,负责节制在江南办事的船队。
尽管暂时不能回山,还要继续打仗,但听说要回到京西南路,还活着的人都兴奋了。
在京西南路作战,总归是在家门口厮杀,能够保留全尸回到山里。
然而有些人能够回去,有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丁家老三蹲在木板床前,看着身受重伤、处于弥留之际的二驴,心神失守。
前几天在山林中打仗,二驴挡在丁家老三前面,被一根锈迹斑斑的长枪刺中肩头。天气炎热,伤口感染,他能够活到现在,在大周已是奇迹。
二驴发着高烧。他突然觉得身体活泛了一些,用力睁开眼睛。
半炷香之后,视野清晰了些。二驴露出一嘴难看的牙齿,声音好似破风箱,“有劳诸位哥哥看顾,二驴感激不尽。”
“我想,想和丁家哥哥单独说几句话。”
过来照看的庄内子弟以为二驴要说遗言,抱拳道声珍重,先后转身离去。
丁家老三形容枯槁,支撑不住身体。他擦擦脸上的污垢和泪痕,急速膝行到二驴身边,握着二驴的手,声音颤抖道:
“三哥听着呢,兄弟慢点说。哥哥听着呢,听着呢……”
惨白的面容上,忽地浮现几丝血色。
二驴情知自己没多少时间,勉强笑了笑道:
“寨主和老寨主都是厚道人,公中的几位先生从来不欺负人。有哥哥照看家里,俺心里很放心,哥哥一定要给我妹子找个好婆家。”
二驴压低声音,气若游丝地说道:
“咳咳……哥哥当时急着立功,带着俺和另两位兄弟查探德清县城的危局。后退的时候被方腊军发现了,于是哥哥将两位弟兄丢给方腊军。”
“之后见到了庄主,哥哥便说两位兄弟是主动保护咱俩而死。”
丁家老三身体一震,不敢看二驴的眼睛。
二驴回了几口气,流着泪说道:
“寨主大人在山里不止一次说过,使用下作手段害自己人的,是狗!”
“哥哥和我得到了寨主大人的看重。可俺梦里总是,总是梦到死去的那两位兄弟。他们是被哥哥害死的,俺也有份!”
“俺要去了,俺会在下面跪着,让两位兄弟原谅哥哥。二驴愿受阴间的任何刑罚,只盼哥哥能好好活下去。”
“哥哥可否答应二驴,好生照看那两位弟兄的家小。还有,以后不要再害自己人!”
丁家老三抬起头,通红的眼珠子一颤一颤的,泪如泉涌。
五息时间过去,丁家老三忽地抽出尖刀,从手掌上划过。
“佛眼相看,我丁家老三在此立誓……但有违背,管教我目中流血,子孙难以保全!”
二驴含笑而逝,丁家老三嚎啕大哭。
柴薪熊熊燃烧,数千人静静地为近千具尸体送行。
回程数千里路途,况且天气炎热,更兼士兵地位低下,所以一律带回骨灰。
被丁家老三救下的袁韧语戴着面巾,问同样是江南出身,刚刚升任什长的尚云飞道:
“二驴死了,丁三哥竟然悲痛到无法站立的地步。不愧是从小一起张大的弟兄。”
“奴家将留在成夫子身边,安抚寨主大人救下的妇人女童,让她们安心。”
“尚家兄长此番到京西南路,还要在战场上珍惜自家性命才是。”
尚云飞看着手中针脚细密的平安符,再看看双颊绯红、快步离去的袁韧语,怅然若失。
大战之中,底层小民最无奈。活下来的人在性格上总有大变化。
身高体健的袁韧语,对有着类似经历的尚云飞天然亲近。相处不过月余,已有一起成家的意思。
尚云飞却带着几个小拖油瓶。前路扑朔迷离,他不想耽误袁韧语,打算再等等看。
到达广德县城后,正逢一批方腊军俘虏被带到这里斩首示众,人手紧缺的县令要求刘盛派兵协助。
左右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刘盛答应了。
江南的官府之所以要将一些俘虏分送各地处决,主要是为了提振军心士气,抚慰损失惨重的士绅,以及失去一切的百姓。
十名遍体鳞伤的方腊军被带上台,台下百姓用烂菜根、泥巴,甚至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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