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侗白嫩微胖,滚圆的赘肉套在铠甲中稍显滑稽。一双吊梢的三角眼在混乱的场面中打量一番,看到侯伏骆,微微吃了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假装毫不知情的模样。
最终,司空侗把目光落在他的皇侄司空珩身上:“阿珩,你没事吧?”
“没事”,司空珩轻描淡写地说,“周围的流民饥不择食,来偷粮食而已。”
“岂有此理!”司空侗大怒,跳着脚指着侯伏骆,“我早说流民不安分!如今,果然被我说中!把这些不知好歹的流民都给我杀掉,挂在城门示众三日!”
“慢着!”一名中年军官带着个穿官服的白须老头儿匆匆而来。
沐昧认得那个穿官服的白须老头儿,是任期已有十年的凉州刺史卢部;而他身旁的中年军官,应该就是前段时间,朝廷派来协助司空侗镇压余万年叛乱的征西将军周俑。
周俑来到众人面前,先扫了眼乞活帮众人,又与司空珩对视一眼,然后转向司空侗:“劫抢军粮乃谋反大罪,乱匪当中,又有许多身份不明的异族人。珩王爷今日刚刚落脚,就碰到行刺,此事处处露着蹊跷。王爷不做审理,就要擅自行刑,似有失妥当吧?”
“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司空侗圆脸涨红怒骂,“本王得先帝圣喻督军凉州,做任何决策需要跟你汇报?你鄱阳周家,不过是江左东吴的残渣余孽,晋嵩王朝的手下败将,为活命摇尾乞怜归顺的一条狗,有何资格与本王叫嚣?”
“咳咳。”凉州刺史卢部在旁直打咳嗽。众将士闻言,也都躁动不安。
周俑面不改色,只拱手向司空侗赔作个揖:“王爷乃皇室贵胄,身份尊荣,微臣戴罪为官,自不能相提并论。但珩王爷刚到营帐落脚,就碰到这样蹊跷的事。乱匪如何处置,是否也应征求他的意见?卢刺史总览凉州事务,也好如实上奏。”
“咳咳,咳咳咳。”卢部咳嗽愈加厉害,求助般看向司空珩。
司空珩看了眼周俑,又轻扫被伏押的乞活帮众人:“我看,先审审吧?”
司空侗望向空中,一时间四下悄然无声。
半晌后,司空侗发话:“审吧。”
众护卫兵将沐昧与侯伏骆众人押解到司空侗营帐中。
司空侗率先审问:“你们擅闯军营,抢劫军粮,可有人幕后指使?”
“并无人指使!”沐昧红着眼,咬牙切齿瞪着司空侗,早恨不得杀他万剐,愤愤从口齿间挤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如今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此事与旁人无关,你放了他们!”
“不要瞎说!”侯伏骆抢断沐昧,赫然指向司空侗的鼻子,“狗贼!睁开你的狗眼,细看你小爷的脸!西凉城门口悬赏的告示,可别便宜了别人,小爷我不请自来!”
“皇叔,他就是羌渠部那位少主?”司空珩假意惊讶地转向司空侗,又用利器般盘查的眼神看向沐昧,暗示发问,“羌渠部背景复杂,你们背后真的无人指使?”
“并无……”沐昧看到司空珩示意的眼神,语气渐渐弱了下来,心中竟有些困惑。
他一再暗示自己背后有人指使,此前又说能够活命,究竟在谋算什么?
“王爷!”周俑忽然跪下,向司空珩抱拳禀告,“五年前余万年发妻去世,就娶了羯族羌渠部公主为妻,公主还许诺羌渠部首领,若今后生养女儿,必嫁与其嫡出独子侯伏骆。如今,侯伏骆率羌渠部众前往凉州,必然和余万年脱不了干系!”
“有什么好查的?!”司空侗愤然打断周俑言语,气得直吹胡子,“既然认出了他羌渠部少主的身份,就更应该拖出去全部斩首!我看,他们就是因为羯族诸部被先帝所灭,对朝廷怀恨在心,才蓄意谋反!对于这样的乱匪,就该杀一儆百,震慑凉州!”
“王爷!”周俑厉声看向司空侗,“王爷为何急着杀人?珩王爷刚到凉州就遇行刺,乱匪身份又与余万年相关,听闻余万年曾书至王爷帐中,难不成王爷也与此事有关系?”
“放屁!”司空侗气得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指着周俑鼻子骂,“你个小小的征西将军竟敢质疑本王!凉州流民作乱,花样层出不穷,本王要杀一儆百震慑四方,你偏偏不准!我看你从圣上那里领命平息叛乱是假,想独揽军权借机谋反复兴你东吴才为真!”
“王爷!”周俑也直勾勾看着司空侗,“周俑侍奉朝廷之心,日月可鉴,万望王爷别做诛心之论。西凉两度叛乱,周俑平息战事表现如何,王爷心知肚明。”
“你!”司空侗憋红了脸,竟堵得说不出话。
此前西凉两次叛乱,司空侗皆为督军,因惧战不出贻误军机而险些被贬职回京,全靠周俑临危受命扳回一局;此次司空侗镇压余万年不力,朝廷又派周俑前来解围,并授予其“征西将军”,与司空侗平分凉州兵权。司空侗身为皇室宗亲,与旧朝遗孤落得平起平坐,自觉颜面扫地之余,也深感凉州权势受到威胁,周俑一句话便戳中他的痛点。
“我看,周将军确有些多虑。”司空珩出言打破司空侗与周俑的僵局。
“珩王爷此话怎讲?”周俑不满看向司空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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