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将卢克莱西亚的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放进有锁的匣子里,从书桌前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酸麻的腰身。
从书桌前的窗户向外看去,能够看见小半个玫瑰海岸,深红色的岩石在晨光中宛如被黄金包裹的朱砂,深灰蓝色的海水浸入白色的海砂,黑色的沉船倾倒在水边,桅杆指向天空。
布雷斯特是一个海港城市,它位于布列塔尼半岛的西侧,布雷斯特海湾的北部,拉庞菲尔河从它的身侧入海,虽然不能说如同卢瓦尔般的繁荣,但也称得上整齐富饶,不过布列塔尼的安娜没有住在布雷斯特的城区,而是隐居在圣马修岬角的普鲁格维林小镇上,岬角矗立着建造于六世纪的,凯尔特风格的圣马修修道院,据说里面藏着来自于埃及的圣人马修的圣体。
这里终日海风呼啸,荒瘠单调,人烟稀少,这让喜好喧闹奢靡的凯撒非常不习惯。
幸而凯撒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部分,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慷慨地列举了八个事实来证明法国新王路易十二与法兰西的珍妮之前的婚约无效,法兰西的珍妮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修道院是她此生的终点——路易十二终于可以公开地,大张旗鼓地追求查理八世的遗孀,布列塔尼的安娜。布列塔尼女公爵不得不从她的隐居地离开,移居至布雷斯特城堡,免得修士们的清静生活被这位追求者的轻浮行径打搅,她的女伴,也就是路易十二的表妹,纳瓦拉国王之女夏洛特,始终追随着她,继续履行自己陪护的义务与监视的权力,凯撒.博尔吉亚迫不及待地追了过去——那不勒斯国王的女儿卡罗塔近似于冷酷的拒绝(她曾说过不愿嫁给一个“身为主教的主教之子”)让他倍感羞辱,显而易见,他会竭力让这位新的婚约对象感到满意,为此他又抛洒着圣座的金币,为将来的妻子购置了无数昂贵的礼物。
他不但自己走了,他的乐手,侍从,小丑等等也都跟着走了,原本被这些人吵嚷的喧扰不堪的小镇陡然宁静了下来。
朱利奥留了下来,布列塔尼的女公爵希望他能够指导一下圣马修修道院的修士们——如何为人们施行“圣约翰的祝福”。说真的,朱利奥还挺惊讶的,他以为这项工作早就在整个欧洲展开了,但据女公爵身边的女官说,查理八世确实动过心,但他认为,等他得到了那不勒斯,或是俘获了教皇,他可以无需付出代价就攫走这座辉煌的圣杯,所以虽然法兰西的上层人物都已经被种植了牛痘,但在平民中,接受赐福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布列塔尼——这片总是在脱离法国的边缘疯狂伸出小脚脚试探的不驯领地。
凯撒为此安慰过朱利奥很多次,因为就他,还有他身边的人看来,在这个关键时刻,被强行留在这么一个荒僻的小镇,为一群贫穷的贫民行圣事,对于一个大主教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惩罚了——他甚至还和朱利奥分析过后者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触怒了那位女公爵。
朱利奥毫不在意,让他说,比起跟随在凯撒与法国国王路易十二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贵人、教士们如何阿谀奉承,百般逢迎,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小镇里,教导修士们接种牛痘反而是件令他感到生活充实,精神倍增的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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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吉亚应该感到庆幸才是,”一个侍女这样说:“虽然他也称得上面容端正,举止优雅,但这位大主教出现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从他的身上将视线转开——他多美啊,出生的时候,一定有天使降落,亲吻过他的脸。”
“难道他的手不美吗?”另一个侍女满怀憧憬地说:“他的脚也是美的,那天,我看到他从海里走出来,阳光穿透水面照亮了他的双足,比起圣座,我倒是很愿意跪下去吻吻那双脚。”
“你为什么不说愿意吻吻其他的地方呢?”她身边的朋友挤眉弄眼地说。
侍女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可惜这位大人好像已经有爱人了。”侍女之一说:“我看见他在亲吻一封没有留下印记的书信。”
“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之二懒洋洋地说,一边回过头去,几乎与此同时,她跳了起来,慌乱地屈膝行礼,她的动作惊动了其他人,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她们都不由得羞红了脸,匆匆行礼后就四散而逃了。
“抱歉,”善心夫人说:“我过于放纵她们了。”
“没关系,”朱利奥说:“她们看上去都很有活力。”
“孩子们就该如此。”善心夫人说。
朱利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善心夫人——她是布列塔尼女公爵最爱重的女官,也是个不幸的孀妇,有着一片富饶的领地与城堡,如果不是有女公爵一力庇护,她可能就要早早迎来第二段糟糕的婚姻了。此时的男性,总是将女性,还有她的财产一并归纳为没有思想的物品,唯一没有这种念头的大概就只有朱利奥了,善心夫人称这些侍女为孩子,但她自己也很年轻,即便面容始终被深色的纱遮掩着,但她的双手与颈部的肌肤就像是乳脂一般的洁白光滑,而她的声音中也充盈着只有少年人才有的清脆与明亮。
她和善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大主教,或许平民与低阶的贵族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作为布列塔尼女公爵与曾经与未来的法国王后,安娜当然知道圣约翰的容光最初是落在谁身上的:“女公爵非常希望您能够给予我们一些帮助与指点,不单是圣马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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