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少女的言语震住,拎着狼牙棒的狰狞大汉竟然硬生生地愣了数息。下一刻,他气急败坏地抡起了手中的兵器,将要砸下去的动作,却偏生僵在了空中。
——“风林,住手。”
冷汗与惊惧在同一时间倏然降临。大汉看着少女,那张狰狞的脸上忽而闪过一丝后怕。
十步远处,张桂芳望着那个站在青草与焦灰上的少女,目光有些阴沉。片刻,他盯着草上的露珠微微垂首,握紧了双拳。
他不得不承认,那少女此刻的言语确实很有效。无论是内容还是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晨风中,那个少女的微笑从容得那般平静而坚定。仿佛她面对的不是沾过无数性命的凶器,而只是乾元山上,那间弟子房前的一只木桶。
——朝阳沁起了草上露水的湿气。仙山外门的小弟子做完了一日的晨课,放下水桶欣然振衣。她迎着初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仿佛忽然想起了要去哪里赴约。
“长宁世子慧黠过人,”白袍主将压着声线,似乎刻意放缓了节奏,“可你想的似乎太容易了。”
荒草之外,有阴云压着天际衍生。少女顿了顿,随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十指紧握。
“四名仙师在想什么,长宁一点都不想知道。可若长宁此刻不做些什么,或许才会死不瞑目。”
她的目中没有失望,亦没有恐惧;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那些言辞如刻刀凿于简上,无光无华,却平稳犀利。
……
……
周围似乎再次陷入了沉默。缓缓聚拢的云气里,商营大帐上的玄鸟王旗,随着厚重的压抑无精打采地荡了荡。
长宁抿了抿唇,再次笑了笑。她摊开掌心,那枚雕琢流畅的木符正安然静卧。
——那天清晨的所谓道誓,其实可算是漏洞百出。
虽然在她眼中,那所谓的盟约绝不会被履行。可九龙四圣若要杀她,只要在交质瞬间动手,便不算违约。
而只要这几日内伤她的不是四圣,那么纵然她死了,商营依旧不曾违背道誓。
这一点,张桂芳显然已经看出来了;但他依旧不会直接动手,亦不可能在动手之后留下有关己方的证据。
因为他们顾忌师兄手中的清微符箓。
加上立约当夜发生的种种,谁都不会在那之后,轻视一个能够无视规则、潜入暗中,不知不觉动作惊人的道门修者。
虽然那大概只是个巧合。可谁能说,那不是另一种震慑和警告。
自那日之后,两军对彼此暗藏的手段都有所警惕。在形势全然明朗前,谁都不会主动拼至鱼死网破。
……念及此处,少女扭头望向那四头匍匐的异兽。清若琉璃的瞳眸里,隐隐掠过一丝微凉与决绝。
师兄……抱歉。
她用力闭上了双眼,以食指在那木符的纹路上迅速摹刻。随即,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光,随着少女的动作徐徐亮起。
……
……
“修炼途中被打断,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修为跌落。更有甚者,还会殒命当场。其造成的仇恨,往往不下于杀人父母。”
“而这等情形,用于挑起争端……甚至可以使对方在情急之下做出最不利的选择。”
“而这是阳谋。只要她成功打断了对方,那么无论后者做出何种处置,破坏对方准备、为己方争取时间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而她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她该如何从一群修者的眼皮下脱身。”
……
……
仿佛露水从枝头跌落,飞鸟从晨梦中惊起。静室中,某个青年手里的茶盏忽然漾开了一层浅淡的幽光。半开的轩窗外,一只停在矮树上的瓢虫正抖了抖后腿,张开了翅翼摇摇晃晃地飞向远处。
十四夜面无表情地抬手倾杯,将杯中液体铺在墨漆的几案上。如镜的水面里倏然显现出朝霞漫天;那枚木符上的灵光方开了一半,仿佛一口孕着奇宝的剑匣。
——在少女的视线中,那一道枚木符随着灵光平静地燃起了火苗,像是忽然绽开了一朵奇异的花。
跃动的火焰贴着少女的手掌变幻着,她却分明感觉不到丝毫灼痛。而在商营诸将的眼中,那少女周身的气势似乎在火苗燃起的瞬息陡然一变。一瞬间的错觉中,他们仿佛在少女的眉心看到了一抹血色。
带着莫名气息的三叶菱花映衬着那朵奇异的火苗,在晨风中张扬地展开了花瓣。就在周围众人或戒备、或警醒的神情中,少女忽而脚下一动,身形向着商营大帐疾掠而去。
她的步法奇快,快到让拦截之人几乎来不及反应;而或许是因了少女掌中的符火,四头本该暴起的异兽却是堪堪趴伏在地,仿佛一动不动的木偶。
那一袭青白衣衫在晨辉里飘移流转,轻得似是春日里极为寻常的菜白蝶。一如冬日的飞雪与暮春的落花,简单至极,却变幻莫测。
分明便在眼前,却又使人无从捕捉。
呼喝怒斥之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在营盘中炸起。统御士卒的大小军官在一片纷乱中匆忙指挥着部下,欲要挡住那少女的去势;突变中仓促拨转的兵器在晨霞中泛起如血的光芒,冷刃错落间仿佛幻化出一片名为杀戮的花海。
——花海虽盛。那只瘦小的蝴蝶却只是简单且轻盈地从群花的缝隙中穿过。纵然无数茎干与叶片随着狂风不住阻拦着前途,蝴蝶的翅翼依旧不住扇动着掠过血光与杀意,向着天空展开朴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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