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在家中住这几日,一应起居事务都由玉朱负责打理。
映翠也没再挑三嫌四,表现得十分乖巧。整天窝于内宅,不肯踏入前院半步,仿佛已忘了那晚的吵闹。而私底下,她却托货郎捎来了几件陈氏兄弟的旧衣裤,挨到三更半夜偷偷修改尺寸。
巫月知道这丫头情窦初开,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遂装聋作哑,只字未提。只待她做完,叫玉朱拿了,连同新买的鞋袜一并送了过去。
雨墨悬望了多日,今儿个终于等到传见的口信,自是喜上眉梢,立马穿戴齐整,兴冲冲地赶来致谢。可惜刚一进门就对上了映翠的冷脸,又唬得他手足无措,没了主张。
“好不容易凉快会儿,你别跟门口戳着挡我的风。”
有巫月解围,他赶忙溜进屋,一揖到地,“多谢娘子收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哼,说得好听!”映翠追过来,瞪着他道,“在别人家蹭吃蹭喝,也没见帮着做点活计,如此惫懒,难怪萧府要轰你出门。”
“妹妹教训得是。”雨墨又转回身,朝她作了一揖,“我不请自来叨扰了许久,确是愧悔无地。日后若有用我之处,必定随叫随到,听凭差遣。”
“真想做事还用得着人指派么?一看就是虚情假意!”
“说够了没?”巫月从书卷堆里抬起头,拧眉道,“瞧瞧你自己这活干的,还好意思数落人家。叫你扫个地,也不先洒点水,弄得满屋子飞灰,我这盘米糕上都落了一层土了。”
“二娘!一个吃白饭的,您也向着他?”
“再要多嘴多舌,小心我揭你老底儿。”
“好好好,奴婢走行了吧!”
“等等,你去告诉货郎,烦他明日到市上买些小鱼小虾、猪肺猪肠,不拘好坏,凑够一筐送来。”
“咱们又不是吃不起肉,要这腌臜东西作甚?”
“你少管。”
“不管就不管!”
巫月见映翠摔门而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让我惯坏了,越是亲近的人,她说话越是没轻没重,但绝无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雨墨脸上带着笑,嗓音却有点儿发颤,“能宽以待下,足见娘子宅心仁厚。想来六郎也对我极好,倘若平常严厉些,又何至于……”
“她与你不同,是我母亲和婶娘的养女,算不得下人。”
“贵贱有别……是仆失言了,娘子莫怪。”
巫月话锋一转,忽然冷笑道:“看来只关你三天,还是远远不够啊。”
雨墨茫然地张了张嘴没吭声。
“知道这几天我为什么不见你么?”
“恕仆愚钝。”
“何止愚钝,简直蠢得出奇!”巫月猛地一拍桌子,“如今萧逸命悬一线,你以为求到我门上就万事大吉了么?居然有闲工夫在这儿悲春伤秋、儿女情长?我先前便与你说了,此案关系重大,非比寻常,即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查明真相也难如登天。我关你三日是想教你戒急戒躁,静下心来辅助我破案,可你却执迷不悟,仍是这副鬼样子!能不能挽回你家六郎的清誉,要靠那个八面圆通、智敏如狐的雨墨,不是动不动就哭天抹泪,见着意中人就张皇失措的废物!”
雨墨听罢,如遭雷击,愣怔了半晌,方噗通一声跪伏在书案前。“娘子的金玉良言仆谨记于心,再不敢怠惰了!”
巫月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轻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坐下说话吧。”
“我辜负了您的好意,还是跪着舒坦些……”
“行啦,想哭就光明正大地哭,出完这口闷气该干嘛干嘛。别偷偷摸摸地往袖子上擦鼻涕,让那丫头瞧见,发作起来,我可不拦着。”
“这……这衣裳是翠儿妹妹给我做的?”
“我现在虽是债台高筑,比不了萧家的华服美食,但还没到管不起吃穿的地步。这是翠儿用我兄长的旧衣,连夜为你改制的。她什么脾气,无需我多言了吧?万一弄脏了弄破了,或叫她看出你嫌弃来,呵,只怕到时满天神佛也护不住你哟。”
雨墨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爬起来掸干净身上的灰尘,乖乖坐在了凳上。“娘子日前交代的事我都已经回忆清楚了,您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
巫月探身取过一本自己装订的小册子,边蘸墨舔笔边道:“你先将案发经过简述一遍,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再问你。”
“是。”雨墨理了理思绪,缓缓道,“那日国子监下了学,有同窗好友约六郎去道术坊吃酒。喝至黄昏时分本该散席了,可太常少卿家的黄大郎言说新进了几坛佳酿,又相邀回府继续饮宴。六郎正未尽兴,也没推拒,不过……不过当时忽感困乏,耽搁了一阵,他们耐不住,先结伴走了。我待到暮鼓响过一遍,原以为这席是吃不成了,谁知六郎醒来却不停念叨着什么‘中计’,非要去寻人对质,还命我到南市拿他寄在酒肆里的‘剑南烧春’。我见他神智尚清,又执拗不过,便自去取酒。结果我赶在宵禁前进了黄府,六郎竟没到,问及东主,黄大郎只说坊内相识甚多,许是半路被熟人截走了,要我在他家中安心等候。这种事以往也曾有过,我一时贪玩儿,就……”
“就没再寻他?”
“嗯。”雨墨声音渐低,脸色也愈显苍白,“当晚有不少迟到的宾客,唯独不见六郎的踪迹。直至次日天明,黄家的下人冲进来通报,我才知晓是出了大事。”
巫月停下笔,问道:“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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