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原本就是个机敏伶俐之人，又在萧家这种望族里给小主人做了近十年的伴读，自然是最会看脸色，懂进退。
他今日之所以有些情急，皆因为平日里见多了名门闺秀的扭捏作态，这次好容易逮到个奇怪的娘子，便一心一意想要帮着自家郎君把巫月拐了回去做主母。
可眼下人家既然已经换了话题，自己以仆论主，再说下去便是僭越了。
于是他也干脆接着巫月的话茬儿，就势行了个顿首礼，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先生替弟子答疑解惑了。”
巫月侧身避开了雨墨这一拜，斜睨着他道:“先别叫的这么亲热，我收了你的束脩银子，可不代表就答应了收你为徒。便是到买卖铺户里学门手艺，还要师访徒三年，徒访师三年，虽说你只是请教，但起码也要告诉我你想要学什么，又为什么要学。”
“不急，娘子奔波了一个上午，先喝点儿东西压压饥火再说。”雨墨趁着庄中的仆役们进来上菜，替她斟了满满一碗酸奶酪送到了面前。
一口醇香浓郁的奶酪滑入腹中，巫月顿时觉得胃里好受了许多，酸酸甜甜的味道不但让人食指大动，连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其实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并不喜欢任何甜食，因为总是要加班熬夜，所以苦涩的浓茶和黑咖啡才是她的最爱。可自从尝试过一回唐人那种加了葱、姜、盐、花椒、桂皮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熬成的茶粥，并且满满的喷了玉朱一身以后，她就把日常的饮品限定在清水和酸奶这两种了。
雨墨见她喝得开心，暗暗庆幸自己这马屁拍得挺准，连忙又割了一片烤得鲜嫩的羊肉送到她盘中，这才开口问道:“娘子的医术如此精湛，可是家中祖传的么?”
巫月一听他提起祖传二字，不由得面色渐冷，连拿在手中的筷子都缓缓放了下来。
也许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巫彭后裔、上古仙方的传言便已经害得她家破人亡，现在一旦言及此事，她就难免要去怀疑别人的动机。
雨墨被她突然的沉静吓了一跳，这才恍然想起巫家的长辈都已经故去，而自己偏赶在清明节提这种问题，这不是没事找抽吗……
巫月静默了片刻，瞧着他满脸懊恼的神情，反倒勾起了唇角。
这个聪明俊秀的大男孩其实还是挺招人喜欢的，虽然有时会冒出些坏点子，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和干净的笑容，便足以证明他是个心思纯净之人。
也怪自己多虑了。
为了缓和气氛，她先夹起盘中的羊肉送入口中，待心满意足的咽下，才抬头问道:“你是想要跟我学医吗?”
“不全是。”雨墨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便也放松了心情，跟着吃喝起来，“我还是对娘子审讯犯人的手段更感兴趣。”
“是为了日后替萧郎分忧解难吗?”
“确有此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郎君因自幼在京城读书，便一直跟着从伯住在国公府里，与几位堂兄弟的感情甚好，平日里也没少帮忙处理公事。后来二堂兄官拜大理司直，专门受理州府疑案，郎君便对刑讼之事更加的上心。我这次来向娘子请教，也是想着郎君日后上任时，能为他出谋划策，尽一份心力而已。”
巫月听罢点了点头，关于萧逸以后肯定会做官一事，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单从上次替自己解围时看他对唐律的熟稔，这功课就不会太差，再加上他出身望族，唐代又有门荫入仕一说，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少了他的前程。
而自己为了尽快勘破巫家一案正在寻找助力，那么萧逸绝对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不过若是借着姻缘与他亲近，又脱不开攀龙附凤的嫌疑，也实在与自己的本性不符，看来此事还真是有些两难了……
雨墨见她半晌无语，哪里会猜到她已经想了这么远，只当是家传的秘技，不愿告知外人，便赶紧端正了坐姿，赌咒发誓的说绝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巫月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得微微一笑，这才把心思扭转了回来，转头吩咐映翠把门窗关好后，轻声的说道:“我也不怕你出去乱讲，大不了我死不承认，只不过你想要请教的刑讯之事，我能教授的不多，而我真正擅长的事情是验尸，换句话说，其实我算是仵作行人。”
“什……什么?!仵作?!”
雨墨对她的这个说法着实感到有些震惊，不禁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连口里的半块胡饼都掉到了桌上。
巫月却是气定神闲的继续喝着酸奶，她一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副神情。
因为在古代，尽管忤作长期从事人命关天的工作，但受封建礼教的影响，仵作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自尧舜时代起就有奴隶检查尸体并向官员报告的情况，也就相当于是古代的法医雏型。
仵作大多出身殓尸送葬、鬻棺屠宰之家，其后代也禁绝参加科举考试，故而成为了被人奚落和嘲讽的对象。加之仵作的双手什么男女尸身都得验，什么枯骨烂肠都要摸，肮脏腥臭在所难免，连街上的狗都会因着闻到了异味而汪汪乱叫。所以民间就有了“哪怕穷得当掉了裤子，也不屑于来抢仵作饭碗”的说法。
巫月半碗酸奶喝完，看雨墨还是像被施了定身法的样子，忍不住幽幽的说道:“我虽然是个医生，但你要是把眼珠子瞪掉了，我可也没什么办法给你安回去。”
雨墨自觉失仪，连咳了两声掩饰下尴尬，这才讪讪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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