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其所知,支遁极喜这对幼鹤,日日恐其飞走。得友人建议后,便将幼鹤的羽翅时时修剪,使其不能飞。幼鹤长大后,想飞却飞起不来。可怜兮兮的眼神将其触动,其心有所感便不再剪翅,放鹤高飞。
果然,一听刘浓此言,支遁便跟着皱起了眉头,侧身看向两只幼鹤,眼前则仿似浮现出幼鹤受制于翼,不能一展心中所愿而唳青云之景象。顿时感同身受,仰天一声迷叹,随后面现不舍,可终究俯下身来,将绳子除去,温声道:“大毛、二毛,去吧,愿汝等就此展翅翱翔,再不被拘!”
“唳!”
“唳唳!”
两鹤纵声而唳,却不愿离去,反而绕着他打转。支遁面现难色,想挥手赶之,却见刘浓自松树上摘得几枚松叶,扬天一抛。
“唳!!”
两鹤以为是食,纵跃而起,争相追逐着松叶。扑腾翅膀时,突觉身子一轻,犹豫着再挥,竟缓缓浮起。随后不知是大毛尚是二毛,猛地一拍翅,身形若箭直直拔高。
“唳!!!”
一声清越长啼穿插云霄。
支遁目逐两鹤越飞越远,渐不可见。回首看向刘浓,深深揖手道:“刘郎君,支遁谢过!若非你一语点拔,支遁仍将窃夺大毛、二毛之所爱而不自知,此非喜爱矣!”
刘浓笑道:“然也,恰若爱鹤,爱在何也?支郎君既已忘俗,又何必定要出俗呢!”趁你震惊,顺势作言而劝!不然,难摧其志,难动其心!
“嗯?!”
支遁神情猛顿似遭雷击,他本就聪慧绝伦,此时怎会不知刘浓意欲何在?不用思索,直若当头棒喝,从头至脚响得透彻,面上神色数番变化,额间细汗密布。
半晌,揖手道:“受教也,支遁愚钝,险些为相而相矣!”
刘浓还礼,恰与此时,正好行至松墙尽头,已至内院口。回首望一眼短短百步的松墙,心中不由得感概:百步便是天涯,百步便是红尘内外啊。
三炷香已过,钟声未响。
华袍郎君行至案前,落座,挥手笑道:“法虔兄,汝这一问,萧然答不出也!”
“子泽,可曾挂怀?”
对坐于案的僧人笑问,年约二十上下,面容普通,披月白僧袍,头上蓄着寸许短发,把玩着手中琉璃茶壶。若细细观之,应是华亭刘氏琉璃。
华袍郎君洒然笑道:“答不出便答不出,有何可挂怀之处?到是刘瞻箦稍后便至,却不知他是否能答出!”
僧人笑道:“答出是缘法,答不出亦是缘法!”
“嘿!”
华袍郎君嘿嘿一笑,伸手捉起案上茶碗,一口饮尽,渍渍赞道:“妙哉!汝之缘法若与茶道相较,萧然宁取后者也!”
僧人眉间一扬,亦不作恼,反笑道:“不论若何,终有一样可取,便足矣。子泽自会稽来吴郡,可曾去顾氏?”
闻言,华袍郎君眉锋一挑,面色竟显涩然,半晌,方道:“只是应阿父之言,前往拜访顾侍中一趟尔,休得胡乱妄猜。不过,却于途中得遇两个奇人……”
“且慢,容我先猜!”
僧人将手中茶壶一搁,掐断华袍郎君之言,而后缓缓沉吟,稍徐,笑道:“一者,便是那华亭美鹤刘瞻箦,是也不是?”
“然也!”
华袍郎君眉色微奇,疾疾追问:“快答二者!”
僧人淡然而笑,缓声道:“二者,便是那赴职广州荒境的陶士衡陶龙骧,然否?”
“啪!”
华袍郎君拍案而起,惊道:“汝如何得知?”稍顿,凝眉而思,不知想到甚,眉悄飞扬而起,笑道:“法虔兄,若可再道出我此番前来寺院究竟为何,萧然便服矣!”
僧人嘴角微笑,将手一指,笑道:“为其人!”
“哦!”
华袍郎君顺指转身,刘浓正缓缓而来。
……
见得刘浓已至,华袍郎君微微一笑,而后徐徐度步至松树一侧,撩袍落座,旁若无人。支遁见得其人,不知怎地竟面呈窘色,悄声道:“刘郎君,此人乃支遁好友,支遁得去见过!”
刘浓笑道:“但去无妨!”
支遁行至华袍郎君面前,亦不知说得些甚,随即二人对座不语。事不关已,刘浓亦不在意,缓缓行至松下,正欲揖手,那僧人已笑道:“刘郎君不必多礼,请安坐。”
此人想必便是寺僧法虔了!
刘浓淡然一笑,依言落座,见其蓄着短发亦不为奇,此时佛道尚未融儒大成,待大成后因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言论,故才严令僧人须得抛尽三千烦恼丝。至于登台受戒者,迄今为止,亦只有朱士行一人。
法号,八戒。
僧人笑道:“刘郎君连答两问,第一问妙慧,第二问妙思,实为缘法!”
刘浓揖手笑道:“若有缘法,应为缘自故。请道人示题!”
僧人见刘浓不以为然,以为其与那萧然一样,是因甚少闻得佛理之故,遂抚着琉璃茶壶笑道:“缘法自在,故缘法无处不在,既已遇缘,便应随之以缘法!”
嗯?!
刘浓微愣,难道此问为互辩机锋?当即揖手笑道:“敢问道人,此为松下三问否?”
“嗯……”
这下轮到僧人怔住,缓缓抬眼看向刘浓,见其眉正宇危,似乎正欲答而辩之;蓦然间仿若缘法自在、慧觉忽来,朗声笑道:“有何不可?”
“咦!!”
支遁与华袍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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