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笙目光凝定的看了她背影许久,这个答案,意外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们之间,本就一场交易罢了。
他又想得到别的什么答案呢?
随着房门被关上,轮椅声渐行渐远,曲蓁紧绷着的身子蓦地放松下来,卸了力,险些站不稳。
隔着香囊,她指腹轻轻的摩挲着那张纸,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源源不断传来的彻骨冰凉,她,哪儿能真的不在意呢?
未生而养,百世难还,爹爹……
她在房中一直待到月上梢头,却不知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
黑云骑众人,沸腾了!
"我拿性命担保,真的,当时主子和曲姑娘距离不过一指,姿势亲昵,要不是我失神从树上掉下来,恐怕……"
几人相视一眼,嘿嘿的笑了两声,意味深长。
"没想到主子也有动了凡心的时候,我瞧着曲姑娘有戏,模样好性子好,治的了病,查的了案,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强上太多了。"
"我看不见得,主子多半儿是看上了姑娘的医术和验尸手段,起了惜才之心才会对她多有容忍。"
"这话不对,三尺之距可是连陛下都要恪守的规矩,爷和曲姑娘才认识多久,又是送药又是搂搂抱抱,你说这是惜才?惜才还能以身相许?"
有人立即反驳,摩挲着下巴:"总之,曲姑娘对爷来说,肯定是特殊的,不信我们打个赌,我就赌曲姑娘最后肯定能拿下王爷。"
说完,他指尖弹出十两银子,落在中间。
"什么叫拿下?王爷岂能屈居人下,你该说被王爷拿下,嘿嘿,我也跟十两。"
"那你们要输的裤衩都不剩,王爷是什么人?会沉迷于这些小情小爱,等着吧,有你们哭得时候,我赌二十两。"
"我也来。"
"还有我!"
……
这边闹得热火朝天,没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将他们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半响后,暮霖转身离开。
看来他们的日子太闲了,还有心思编排主子的是非,不过,他也想知道答案。
主子,真的孤独太久了……
他心里盘算着,四处巡视了一圈,不知不觉得穿过了竹海,迎面走来了一人。
女子眉眼清冷如画,一袭素衣,青丝披散至腰际,在锦鲤池畔缓行,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远远望着像是九天玄女自月光星海中踏波而来,轻风拂起她的衣袂,染了道道凡尘烟火气。
是曲蓁!
暮霖见她心不在焉的游荡着,开口轻唤了声,"曲姑娘?"
她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实际上曲蓁正低头思索着孕妇被杀的案件记录,乍然撞上了一堵人墙被打断了思绪,抬头一看,奇怪道:"暮统领,你怎么在这儿?"
"按例巡视。"
暮霖答了句,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玉粹楼附近,看了眼时辰问道:"曲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转什么?"
已经子时了啊!
"睡不着,出来走走。"
她冷静下来后,就一直挂心着那安平郡主的事儿,卷宗被毁,仵作又死了,也不知道开棺一事能不能顺利进行,许多事堆积在心中,她,失眠了。
"夜里风凉,转会就早点回屋吧,免得感染风寒。"
暮霖多嘴叮嘱了句。
他是知道下午传回的消息的,顾回春居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这种事儿,放在谁身上,估计都会彻夜难眠。
他却不知,他和曲蓁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好。"
曲蓁错过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漫无目的的乱走,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容瑾笙暂住的潇湘馆外。
屋内烛火还亮着,显然人尚未歇息。
对了,六绝散!他中的毒还没解!
曲蓁轻拍了下额头,神色懊恼,这几日事情太多,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王爷!"
她在院外唤了声。
屋顶上,棠越听了动静,飞身而下,眨眼出现在她眼前,正要赶人,就听屋内传来容瑾笙的声音:"进来。"
曲蓁看着挡在面前的棠越,轻笑道:"还不让开?"
棠越不情不愿的挪开身子,跟着她走了进去。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坐!"
容瑾笙搁下笔,控制轮椅从桌案后转了出来,声音温柔如风。
棠越蹬蹬瞪跑到桌前,看了下,扭头担心的问道:"公子心情不好?"
容瑾笙眼底刹那闪过些什么,最终隐没,淡声否认:"没有。"
"骗人,公子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闷着练字。"
曲蓁正要落座,闻言望去,就见棠越从桌上拿起宣纸,不高兴的抖着。
纸上只简单的写了一个字,"静"!
那字笔势雄奇,遒劲有力,钩横转变间透着无比的锋利和霸气,都说见字如人。
容瑾笙为人温和雅致,如芝兰玉树,却没想到他的字刚猛劲健,处处透着谁与争锋的王霸之气。
不过,他这字最后收势的部分有些迟滞,硬生生坏了这幅堪称完美的墨宝。
棠越说的不错,他心中有事。
"还有这些……"
棠越不甘心的又指了指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上面还沾了不少墨渍的纸球,"公子你分明是……"
"棠越,去玩吧。"
容瑾笙默了下,再开口,就是不容质疑的坚决。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棠越还是分的清楚什么时候是不能任性的,乖乖的点头,耷拉着脑袋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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