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虽然常被认为是污秽血腥之地,但是在朱太医看来,产房比其他地方都要干净,自然就不能让汪督主这样随便就进去,免得还为产房带去污秽。
因此,他让汪印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还用干净的帕子将其头发都包裹起来,双手自也是清晰干净,一切准备妥当了,才让其进去。
在进入产妇之前,汪印深深吸了一口气,剧烈动荡起伏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他见不到产房里面是什么样的,不知道阿宁是什么样的情状,不知道阿宁见到他会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进去。
他再也不要等候在外面,就这样看着阿宁自己一个人面对这种苦难和痛楚,他要陪在阿宁身边,要握着阿宁的手,与阿宁一起度过这个艰难时刻,共同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当他走进产房,见到叶绥的样子后,心中顿时酸涩,眼眶蓦地一红,险些要流出眼泪来。
他一生几次征战,见过许多血腥的场合,经历过无数生死时刻,但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只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就觉得心脏鼓胀,几乎难以呼吸。
他最爱的人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水,嘴唇紧咬着,连血丝都有了,明显能看得出来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见此,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叶绥正闭着眼睛在不断喘气,因为她很清楚,生孩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耐心忍性。
在这个时候,她不想大喊大叫,也不想过于激烈的动作,让自己过早的丧失力气。
因为闭着眼睛,也因为汪印放轻了脚步声,或许还因为将心力都放在了生孩子上,她没能察觉到汪印的到来。
但没有多久,她便发现似乎产房中有了变化,似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一样,她蓦地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已来到跟前的汪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的!
巨大的惊喜袭上她的心头,她有无数话想说,但声音艰涩,只能哑声问道:“半令,你怎么来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汪印会在产房之中,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内心的欢喜难以形容。
他来到了她身边,她便安心了。
无论生孩子有多痛,无论这个过程多漫长,她都心有愉悦。
汪印握紧了叶绥的手,握得那么紧,希望给她力量以及慰藉,同样哑着声音道:“阿宁,我来了,我来陪着你。”
他没有提到孩子,尽管这个孩子是他们共同所期待的,是他们彼此相爱的象征。
在这一刻,他只想让阿宁知道,他来到她的身边,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她而已。
叶绥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回握着,两个人十指紧紧相扣,彼此对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盖着薄被,汪印只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却并没有真正能看到的下半身,看不到她生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说起来也好笑,他一生杀伐果断,但是在这一刻竟然不敢看。
这产房里面的血腥味越浓,他便越是心疼,内心也就越是坚定:从此之后,再也不要让阿宁承受生产之痛了。
汪印的到来,给了叶绥鼓舞和信心,也让她深刻感受到一点:生孩子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在她生孩子的时候,有半令在身边陪着她,不管是在何处何地,他都会在她身边。
除了半令,产房这里还有季妈妈和稳婆们,她也知道,在产房外面,还有父亲娘亲和朱太医等人。
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但她相信有许多人在关心着她,也都在等待着。
为了她腹中的孩儿,为了她自己,为了半令,为了那么多关爱牵挂她的人,她要保持乐观顽强的心绪,将孩子平安生下来。
只是,有时候想得很好,但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就困难了。
尤其是在生孩子这样特殊的时候,根本就轮不到叶绥自己控制。
汪印的到来,给了她支撑,也让她变得脆弱起来。
随着阵痛越来越频繁,叶绥先前压抑的痛呼也忍不住了,她紧紧抓住汪印的手,大声叫喊了起来,汗水泪水如雨下。
她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生孩子,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非人的疼痛,几乎承受不了。
她就是头胎,哪怕平时的身体调养得很好,但孩子好像特别留恋她的怀抱一样,迟迟不肯出来。
到了最后,叶绥都不甚清醒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麻木了,只是随着稳婆的指令而动。
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呼气,什么时候用力,都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做,都没有办法思考了。
她唯一感觉到的,是半令在身边。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宽厚温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加油鼓励的话语,让她坚持下去。
他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力量,让她能够坚持下来,也让她没有被这种疼痛淹没,还能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叶绥猛地大喊了一声,将汪印的手都抓破了,随即感觉到身体骤然一松,所有的意识都没有了,沉沉昏睡了过去。
当她昏迷过去的时候,汪印的心脏猛然一疼,吓得立刻松开握紧的手,转而大声喊道:“阿宁,阿宁!”
惊慌失措之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叶绥昏迷是生完孩子之后脱力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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