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很大,和他对视着。像童年偶然落在他窗前的一只灰色羽毛的鸽子,歪着小脑袋,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他伸出手去,不敢伸得太快,慢慢地靠近。鸽子展了展翅膀,他以为它要飞走了,可是没有。
他手边有吃剩的半个酥饼,他轻轻捏碎了撒到它面前。它似乎在思考,可是食物的诱惑还是战胜了恐惧,它靠近了一点,快速叨了一口,然后警觉地左右张望。等到它确定安全了,就全然不顾,放心大胆地吃起来了。它隔三差五地会飞来他的窗前,早就没了警惕,坦然地享受着他的食物。说起来,那只鸽子几乎成了他童年唯一的朋友。
而她此时的双眼,就如同那只偶然从天而降的小东西。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根羽毛,寂寂无声地落在了心头某个地方。那些因为寒冷而冰封住的血管,开始有了细微的咕咕流动的声音,从四肢一直从心房流过去。
她的脸离他的大腿根太近了,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正常的生理特征和她近在咫尺,很可能会被这个人觉察,于是猛然坐起身往后靠。手上的针头也被扯着跳了出来。
喻宛央刚才虽然睁开了眼,却并不大清醒。这会儿被他这动静弄得完全清醒了。她直起身,揉了揉眼睛,“你见着鬼啦?”
大概比见鬼还可怕。他的面颊、耳尖有不正常的红色,她下意识正想要去摸他的额头,一扫眼看到他的手背上出了血,轻轻的“呀”了一声,“你的手流血了。”说完站起身摁了铃叫护士来。
护士进来后帮他重新清理手,又量量体温,看着他吃完了药离开。而这段时间里喻宛央则一直靠在旁边蹙着眉头默默看着。
她知道爱生病的人脾气都不大好,就像祖母,有一阵子因为小中风卧床休养。因为不能做事,所以总是不断发脾气,她那时候千般撒娇、万般讨好,也常常换来责骂。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被骂怕了,便越来越少去。只有她,因为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性子柔弱,祖母无意中充当了“严父”的角色。她对祖母有比旁人更深的感情,所以从不往心上去。等到祖母康复后,便愈加宠得她无法无天。
可这个人生了病,谁都不知道,就像没有家人一样。还是说,他的家人都不喜欢他,所以才一个人独居?所以他眼神里才总是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和寂寞?她在后来写给祖母的信里说,“那个人,好可伶哦。”
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百叶窗半开不开的。她就在百叶窗前,阳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处,能清楚看到脸上细微的小绒毛,那种属于女孩子特有的可爱的柔软的绒毛。
她的眼睛正好在阴影的那一处,眸子漆黑,却因为阳光在桌面的反射映回了眼中,于是眼睛也闪着光。她的正处于女孩子和女人之间的那种时期,眨眼睛的时候有一种女孩子的憨气。而有时候顾盼之间,又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种撩拨人的风情,也是憨憨的那种,所谓美而不自知。
身上永远是一件时髦的洋裙,永远的高跟鞋,随时都像要溜去舞会的样子。虽然现在头发不大整齐,可她从容的脸,从来不会让人有狼狈的感觉。就好像是,如果裙子破了,那破裙子就是最流行的装扮;如果帽子歪了,那么歪着戴帽子就是顶时髦的。
护士出去了,从他们之间走过去,把两人的视线割断了片刻。喻宛央清了清嗓子,实在不大想说是自己昨晚把他给撞翻了。而他则是在思考,她为什么在这里?这个人到底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最后还是喻宛央心虚地开了口,“那个,宗先生感觉好些了吗?”
宗择点点头。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她很有事的样子,笑的不大自然。
“喻小姐能解释一下吗?”解释一下,她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
喻宛央想了想,“没什么好解释的呀,其实你也不用谢我。我也就是正好遇到你晕倒,顺手把你送到医院来了。不是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嘛,呵呵,呵呵。”
宗择觉得她最后那两声“呵呵”尤其不自然。前面没头没脑的几句就更费解了。
“既然宗先生没事了,那我也走了。如果需要我通知你家人过来,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在看到他摇头之后,她说了声“你多保重,再见了。”就要离开。可一不小心扭到了腰,忍不住“丝丝”吸了几口凉气。
他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他好像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本来想去兰世顿买糕点,一进门就被人猛撞了一下。撞在了心脏的位置,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喻宛央扶着腰慢慢往外走,他仍旧在回想昨晚撞自己的人是什么样子。
她一拉开门,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曲少杰那一张如同见着亲人的热烈笑容让她有点发懵。
“喻小姐,早上好!”他结束了晚班,大清早特意在这里守了半天了。
曲少杰伸出手去。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套着白色医生大褂,上班时浑身上下一身清爽,和医院里淡淡的来苏水的气味融合在一起,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医生。
喻宛央确认自己不认得这个人,不过还是礼貌的伸手轻轻的回握了一下。
曲少杰忙介绍自己,“我是曲少杰,仁爱医院的医生。那是我三叔。”他指了指宗择。
喻宛央回头看了宗择一眼,被人叫了一声三叔的宗择,立时看上去有了沧桑感。
“曲医生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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