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不知,小的家中多是坡地,侥幸种了一些桑麻,平时勤快一些,得以度曰,可两子已长,渐渐入不敷出。再说圩田也不那么可怕,收成好,又是这样的大圩,会有许多渠塘蓄水,汛时人多,可以一边防汛一边派出几百辆水车往水排水,除大灾之年,基本旱涝保收,况且圩堤这么大,不会容易破圩的。小的带长子与妻子一道过来,苦一苦,能得七八十亩地,以后也有了好曰子。”
作为普通百姓能说出这些道理不容易,郑朗道:“这两圩是不够,未来还有六个大圩,足以让八千户百姓全部安排下去。看效果,若本官在,可以适当考虑一下蓄水与泄水的情况,还有可能再圈数座中型圩田。今年是第一年,本官会酌情分配。”
第一年全部分配给第五等赤贫百姓,但没有说,怕影响其他百姓情绪。
“若那样,未分到的人岂不要多做两年工?”
“不会,明年本官会以钱粮代工。至于已得到田的,还会动援他们过来支援。不然劳力不足,不但是你们,两圩筑好后,我还会向朝廷请求他县相助,支援劳力过来。明年有可能是四圩五圩六圩一道齐圈,未分到地的,稍等一年,后年春天就有了。”
中年人担心尽去,欢天喜地离开。
郑朗与赵通判对视一眼,两人额头都涔出微微的汗水。
幸好这些事在圩圈起来之后才发作,或者渐渐被人“识破”,否则在诸人争议与质疑声中,甚至有可能没有多少百姓前来筑堤。
赵通判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明年就好了。”
明年也未必好,想要六圩齐开,经济压力同样吃不消。
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有人累有人苦有人乐有人憧憬,有人怨有人跳有人怒,有人疲惫不堪,乱成了一团麻。
外州县的人不是这样想的。史上万春圩仅筑一圩,就让朝廷某些人眼红,造谣生事,况且这是两三年内八个巨圩同起。得到这个消息,远在西边的江州,黄州,蕲州,舒州,附近的无、为军,庐州,和州,真州,江、宁,广德军,宣州、歙州,池、州所有官员百姓全部侧目而视。
都有相似的地形,但究竟能不能成功啊?
这些知州心中全没有底细,于是上书,陛下,放一放禁令,让臣等到太平州参观一下,吸取一些经验。不能派小吏去,万一看走了眼怎么办?太平州诸官员闷声大发财,反正开始也开始了,何必禀报招惹争议,做起来就有了功绩。其他诸州却急了,一份份奏折象雪花片一样,往京城飞。还用的是快报,这个很快的,有的官员脑子好使唤,都计算出来一人担多少方土,大约五百到六百方土,一方大担子四十担要不了,顶多元旦就能完工。不能完工再去看,那能看到什么?
甚至有的官员姓子急,直接颁发州令,统计私圩与湖泽面积,以及每户真正口数。
州令一下,立即吵翻了天,知州你让我们上报可以,但你是真准备来一个全州大筑圩,还是一个想法?全州大筑圩、筑大圩我们就上报,否则成了什么?想找借口敛我们财啊?老百姓也吵了起来,行啊,我们报实际口数,你将圩田给我们。
冬天本来是最平静的时候,结果让郑朗这一闹,沿江一带一片鸡犬不宁,很快连带着京城的诸位大佬也不得安宁。
郑朗修万春圩在诸位大佬意料之中,可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郑朗居然出手这么豪阔。八个大圩五千六顷耕地,外加一个大港,小子,你干可以啊,但得吭一声吧。
然后两府官员聚在一起,看着这些奏折,郁闷的,全是外州的奏折,至于太平州,一封奏折甚至连一个纸片都没有看到,一个个在擦额头上的汗。
李迪烦恼地说道:“怎么办?”
其他人一起不吭声。
李迪又说道:“有些不象话了。”
吕夷简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说话。是有些不象话,八个巨圩,史上第一大圩第二大圩,一个县城改造成一个良港,为什么不说一句?
倒是蔡齐迷茫地问了一句:“他有什么底气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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