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川情绪低落。
一场谈话,让他的士气瞬间没了。
一想再也回不了市政府,回不到他心爱的秘书岗位上,只能去博物馆那种地方混日子,还要受伊浅秋的气,他的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他给沈丹打电话,想约上她去酒吧。晋平原让他离沈丹远点,邓一川偏是不服气,凭什么啊。他跟沈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不存在任何绯闻,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邓一川在男女方面,干净得很,用不着别人提醒。
电话没打通,忙音。邓一川心里有些失落。
租的房子朝向不好,阳光照不进去,屋里湿潮,散发着一股子霉气。这还是小事,受不了的是那份寂寞,一到晚上,无边无际的寂寞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联系不上沈丹,邓一川一个人去了酒吧。离他租住的房子不远,有条叫一只船的老街,街上开满了酒吧。
邓一川是很少去酒吧咖啡厅这种地方的,过去当秘书的时候,他是去过一些高档次的地方,甚至跟地产商曾国富一道去过吉州最有名的“蓝色海岸”,那里的夜生活才叫刺激丰富。第一次去时真是吓着了他,看着那些艳丽四射穿着暴露、衣不遮体的年轻女子,还有夸张的灯光,梦幻的虚影,以及那些假模假样衣冠楚楚的男人,邓一川有种走进迷宫的错觉。两条腿瑟瑟发抖,惹得曾国富不停地笑他,说他如此不懂风情,不谙世事,怎么能当好秘书。
也是那一次,邓一川才知道,市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是“蓝色海岸”的常客。曾国富还指着头戴王冠、一袭红裙的头牌小姐说:“知道吗,她艺名叫雅戈小姐,是你们二号首长的私货。”
私货这个词邓一川懂,老听那帮秘书还有司机讲起。意思就是包养,别人不得随便点随便碰。
二号首长就是常务副市长王华伟。
“但有时候,他儿子来了雅戈小姐会出面陪一陪。”曾国富又说。
这话让邓一川着实惊讶。他跟王华伟儿子王军是有一些交际的,甚至有过不少过节。王军在市交警支队,担任副支队长兼车管所所长,主要管着驾校和交通违章这一块。这个年代什么岗位最有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大家都盯着那些显要的位子,其实邓一川知道,有些位子看似很显赫,但油水甚少。比如宣传部啊统战部什么的,听着牛,但手里实权远不如一些部门。
有些岗位看似没那么显赫,也没那么重要,但它跟老百姓的日子牵扯在一起。
比如拆迁办,安置办,还有社保部门,这些部门要论起来,的确没发改委啊规划局等牛,但因为它掌管着老百姓的日常,跟老百姓有方方面面的联系,于是就有了无数个发财的可能。
每一份权力,说穿了都是敛财的机会。
交警支队,一个在组织部里排不上名的单位,能带来的油水却是常人无数想象的。所以,私底下很多人拿这些单位叫看不见的火线,隐秘战线的肥差。
王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邓一川太是清楚了。他几乎将全市的驾校全掌控到自己手中,单是这方面的灰色收入,就大到吓人。
还有,王军有好多女人,他的花心和胆大是吉东出了名的。
在吉东,王华伟和王军父子,很多事都是公开的,根本不能叫秘密。下面的人只是敢怒不敢言,要论地头蛇,这父子俩才是真正的地头蛇。
人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想想也是荒诞得很。一年前他还跟王军叫板,甚至敢对王华伟不敬,现在,他却沦为阶下囚一样,不但再也去不了“蓝色海岸”那种醉生梦死的高档场所,就连进这种街边酒吧,也变得胆战心惊。
这是一家低档酒吧,门脸不大,看上去甚至带几分败落,但生意却不错。这从外面停的车辆还有酒吧里的喧闹就能听得出来。
酒吧有个非常有深意的名字:深度。
感觉有种渡别人也渡自己的意味。
邓一川去时,酒吧已经很热闹了。一个长得精瘦穿着很古怪的小伙子问了他几个人,然后引他穿过稠密的人群,往里面走去。
邓一川扫了一眼,咖座上多是跟他一样年轻男女,要么抱着啤酒,要么要一杯咖啡,一边玩手机,一边目光散淡的朝四周看。
偶尔也能看见年老的面孔,他们多是一脸沧桑,给人一种让岁月榨干了的错觉。有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已经喝空了五、六瓶啤酒,面色酡红,说话舌头已经卷起来,他在大声质问服务生,演出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不愿这样干巴巴地坐下去。
邓一川这才知道酒吧还有演出。
不知是同情还是好奇,邓一川朝中年男人多望了几眼,感觉那是一个跟他一样被生活欺负着的男人,脸上不只是沧桑,也不尽是疲惫,极象是还有一股反抗的怒气,不堪负重后的绝望。
可反抗有多难啊。邓一川边走边想。每个人都不甘心于自己的现状,都想挣扎,也都在挣扎,但有用吗?
能改变自己现实的,只是极少数人,而大多数人,则一直被现实倾轧,发着沉重的喘息,最后无可奈何地老去。
邓一川要了两罐啤酒。
这家叫“深度”的酒吧,还是以卖啤酒为主。偶尔也有红酒或是鸡尾酒的,那都是些被生活娇惯着的人,或者涉世未深者,还没尝到生活的残酷。
坐下后,邓一川一边小啜,一边拿目光四下看。
他的对面是一对正在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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