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籍乃圣人之糠秕!
魏晋名士的清谈沙龙
讲魏晋fēng_liú不能不讲清谈,没有魏晋清谈也就没有魏晋fēng_liú,魏晋fēng_liú表现在许多方面,但清谈肯定是fēng_liú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说到清谈,实在存在太多误解。清谈这个词,在今人的嘴里负面的含义多于正面的含义。人们常常用清谈这个词来指那些不着边际的高谈阔论,尤其指只说不做、无补于事的空虚之谈,甚至用来指那些茶余饭后东拉西扯的侃大山。其实清谈这个词在魏晋时候完全是正面的意思,负面色彩是后世加上去的。即使在学术圈子里,对清谈的误解也很多,比如“清谈误国”这种说法几乎牢不可破,没有几个人敢否定。其实到底什么是清谈,清谈怎么谈,谈些什么,谈了多久,没几个人知道。说得直率一点,尽管一般研究魏晋文史的人不会把清谈误解为毫无意义的聊天,大概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清谈”这个词在魏晋时代比“谈玄”有更广泛的意义。当时专指谈玄的话,并不用清谈这个词,更多是用“清言”或“谈”。用清谈专指谈玄也是后世学者的误用,大约起于明清之际。总之,关于魏晋清谈我们知道得很少,研究得很不够。我在哥大念博士的时候,写的博士论文就是研究清谈的,英文题目是teran,后来翻译成中文,叫《魏晋清谈》,1991年在台北出版。在我这本书出来之前,,还没有一本专门研究魏晋清谈的学术著作。
魏晋清谈是非常复杂的一个问题,下面来看一下大概情形。
清谈到底是什么呢?如果用一句容易懂的话来说,清谈就是魏晋南北朝时士族精英分子的学术沙龙。沙龙(salon)源自法国话,指的是十七、十八世纪在法国知识分子当中流行的一种社交活动,曾经为二十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所艳羡,所以沙龙这个外来词比清谈这个中国词更流行。
平心而论,法国的文艺沙龙哪里能跟中国的魏晋清谈相比?这不是自大而是事实。法国的沙龙大概流行了不到两百年,魏晋的清谈延续了四百年。虽然沙龙和清谈大体上都是糅合学术、社交、游戏的成分在内,但是清谈的学术性质显然要比沙龙强,产生的思想成果也要比沙龙多。魏晋南北朝四百年间,中国思想学术的演进所凭借的主要手段就是清谈,魏晋玄学基本上就是魏晋清谈结出来的学术果实。就社交和游戏这一点说,清谈的斗智色彩也比沙龙浓厚,沙龙更多像讨论,清谈更多像辩论。沙龙多半由一个美丽的贵族妇女主持,参与者大都是文化名流,大家就文学和哲学的问题发表见解,比较随性。而清谈通常是由两个人就一个哲学命题进行辩论,比如前面提过的“圣人有情无情”的问题,“才性”的关系问题。一人为主,一人为客,各执一理。比如主方执“圣人有情”之理,客方执“圣人无情”之理。主方先叙理,客方再反驳,主方再辩,客方再驳。手挥麈尾,言辞精妙,声情优雅,充满机锋,而且有一套约定的程式和规矩。参与者全是士族精英分子,也就是名士。有主持人,即谈座的主人,称为谈主。这个谈主不是美艳妇人,却是社会地位和学术地位都很高的名士。两人辩论的时候,其他人不得插话,而是静静地欣赏。一辩一驳,称为一番或者一交。来来往往,可至数十番,延续一两个钟头,直到一方认输。而最后辩赢的一方所执之理则称为胜理。于是主宾皆欢,气氛热烈而融洽。
魏晋人喜欢饮酒,好事的人就常常把魏晋人的饮酒与清谈联系在一起,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认为,所谓清谈就是当时的名士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只是言辞精和艺术。这其实是很大的误解,如果用以描写法国十七、十八世纪的文艺沙龙,倒是比较像。中国魏晋的清谈很不同的,其实是一种智力博弈。清谈是很认真的,有时候还相当紧张,辩论的双方也很在意输赢,因为这牵涉他们的名声。清谈不仅讲究言辞和技巧,更重要的还是内容;内容也主要不是文学和艺术,多半是哲理。辩论时也不喝酒,不吃饭,喝酒吃饭是清谈之后的事。关于清谈紧张而激烈的状况,可以举一则《世说新语》中描写清谈的故事来看看。《文学》篇第三十一则说: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左右进食,冷而复暖者数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饭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孙曰:“卿不见决牛鼻?人当穿卿颊!”
孙安国是孙盛,安国是他的字;殷中军是殷浩,中军是中军将军的简称,是殷浩的官职。孙盛与殷浩两个人都是当时有名的清谈家,这一段是写他们两个的清谈如何精彩激烈。两个人来往辩论,不分高下,激烈的时候将手里的麈尾像兵器一样挥来挥去,麈尾上的毛都甩掉了,落在饭盆里。看来两个人已经辩论了很久,仆人们担心他们饿了,把饭菜端上来,他们却不愿意停止辩论,饭菜凉了,仆人们热好再送上,结果又等得凉了,又去热,以至于“冷而复暖者数四”,甚至“至莫忘食”。这里“莫”字是“暮”字的通假字,是傍晚的意思。假定他们下午三四点钟开始辩论,至暮,至少已经到了五六点钟吧,如果是夏天说不定是六七点钟,岂不是辩论了两三个钟头?看来最后未分胜负,殷浩对孙盛说,你不要做强口马,我要用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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