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乡长好久不见,还不错吧?”
“行吧,你呢?做了官太太了,福堆里钻呢吧?”
“别挖苦我,既然来了,去我家坐坐吧。”甘甜甜收拾起她的针线,“好歹一个院子里住过那么多年,这情分总在吧。”
孙拉处笑笑,“看你说的,这城里有个熟人来了也就不显生了,下次吧下次吧,下次一定进去坐坐,双庙遭冷子疙瘩打了,我这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一会儿我就要赶紧回去。”这时候,孙抓处说话了,大嫂,哥这下认下门子了,知道咱俩是邻居,下次一定来家里坐。今天我哥俩要好好说说话,我们也是好久没见面了。甘甜甜摆摆手,说,“我懂,我才不会没眼色。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哥俩好好聊吧。”走到门口,她冲厨房里的兰花喊了一句,声音还是那么响亮,“兰花,姐走了,安顿下过来浪。”
饭都端到了桌子上,迟迟不见拴锁回来,孙抓处说,不等他了,这我儿才上一年级就逛逛哒哒地。兰花叹了口气,这拴锁不知道跟了谁了,整天疯个不停,看看拴牢,学习多踏实。孙拉处说,拴锁还碎着,还不省事嘛。孙拉处和孙抓处兄弟俩一边吃饭一边拉着家常,孙拉处心里急,很快就吃完了。他喝完一杯茶,刚要告辞走,忽然门里冲进来一个男孩,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拴锁跟人打架,把,把,把人头打烂了。”
“瑞生,你慢慢说,慢慢说,在哪里?把谁头打烂了?”孙抓处蹲下身抓住小男孩的两只胳膊,让他尽量平缓一下气息。
“在操场,我们班的黄三儿,一块石头下去,黄三儿的头上就流血了。”
兰花急了,就要出去,被孙抓处拦住了,他对孙拉处说,“哥,你先在着,我去看看。兰花,等会送送哥。”
那小男孩走后,孙拉处问兰花,这娃谁家的。
兰花说,“甘甜甜的外孙女,林琬儿的孩子,孔瑞生,和拴锁一个班,人家的娃很听话,从不惹事,唉,天世下这么个货!不知道把人家娃娃打成什么样了,上次就有一个娃娃他妈来家里告状,我们好说歹说才打发走。这不,才没几天,又出事了。”
孙拉处这次进县里开会,虽然辞官回乡的念头更加强烈,但是他还是没有去找于县长,他觉得当下群众受灾,自己不尽一份力就罢了,反倒甩手走人,这事他做不出来。孙拉处骑着一匹马往双庙赶,觉得自己此行一定让大家很失望,那种形势和局面根本不容他提救济的事,而且在孙抓处家,他这位弟弟还给他说了一通掏心窝子的话,也许只有亲兄弟才会这样给他讲,“我建议你,灾情尽量不要往上报,现在正是树红旗的关键时候,咬咬牙挺一挺,把群众安抚好,这样对你好。”
登上五龙山,孙拉处像是进入了别一个世界。灾难带给双庙的苦楚似乎在五龙山上丝毫看不出,青山依旧隐隐,树木依旧茂密,水溢岩石,流水淙淙,弯弯小路掩映在两旁的绿荫之中,杨柳、桦松和各种灌木营造出一个静谧、清凉、幽邃、馨芬的世界。
走进这自然山林,孙拉处顿时有些神清气爽,他是来找林中秋的。林中秋的转变让孙拉处很高兴,不管是白天开的大批斗会,还是晚上开的小批斗会,他都态度诚恳,认罪伏法。土改一开始,他就将所有财产报请查收,欢迎土改,成立合作社时,他还申请入社参加劳动。后来,社员们将家中牲畜折价摊股归社,农会有人提出让林中秋放羊,即刻得到了孙拉处的赞同,于是,林中秋有了事干,整日里与山塬为伴,衔青草而眠。五龙山成了他真正的家。
其实暗地里最开心的还要数孙拉处,他一有啥烦心事就去山上找他以前的老掌柜林中秋。现在林中秋是合作社的社员了,就这一点而言,他和大家是一样的。很久以来,孙拉处觉得还能有人和他说说心里话的似乎就剩下了林中秋。瑞川县城之行,老仲被打倒的事对他震惊太大了,但是这话谁也不能讲,还有,双庙的灾情火烧眉毛,他竟然给上级提都不能提。孙拉处有些糊涂,有些不解,有些迷茫,他感到前面的路越走越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孙拉处顺着小路走到了山坡的顶端,蓦然显出了一片飞檐翘脊的殿宇建筑,那是五龙寺。孙拉处进了五龙寺,意外看见了林连文和舒燕子。
“拉处叔来了?”林连文看见他很高兴,“你也是来找我爹的吧?他山上放羊还没有回来。”
庙宇显得很冷落,佛像上落满了尘土,高处还有蛛网纠结着。但是佛龛却干净光洁,分明是有人擦拭过。庙里的和尚一清还俗了,主持寺庙晚间光阴的就成了林中秋。
“拉处叔,家里是不是没有存粮了?我发现拴牢带的饼越来越小,黄面方方也薄多了。”舒燕子突然提起了拴牢。孙拉处难过地摇摇头,是啊,他把家里去年合作社分的麦子全部磨了面,给村里家口最多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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