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黑夜如期来临,林家深宅里,大家各归其位。每一个屋子里,窗台上的油灯无力地摇晃着火苗守候在这个漫长的夜里。上房里,任月霞陪着林连文、婉儿和甘甜甜那个咿呀学语的连杰。奇怪得很,天刚一黑,这小东西就哭个不停,任月霞用尽了手段,也是无济于事。甘甜甜进来抱着在地上走了半天,还是不奏效。任月霞就让甘甜甜早点去睡,想必娃娃是瞌睡了,就让她她慢慢地去哄吧。这会儿天完全黑尽了,连杰的哭声飘荡在整个林家大院,给这寂静的夜添了一缕悲凄。
任月霞看上去老得多了,在黑暗中看不清身体,只能隐约瞅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她的头却是很明显地能看出来。她的斑斑白发被从窗棂缝隙里进来的月光给映得一片雪亮。连杰久久不去的凄楚哭啼,让任月霞心中一阵紧似一阵,历经沧桑的她似乎从这哭声里听出了阴魂缠身的鬼气,她的双臂紧紧地抱紧了孩子。林琬儿也无法入睡,她把头缩进任月霞的怀里问,娘,弟弟哭啥呢?任月霞说哭你王安良大叔呢。林琬儿问王安良大叔死了能听到吗?任月霞说人死了魂不死,魂会飘。林琬儿吓得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了头,生怕魂飘进来。小家伙还在咿咿呀呀地哭,林连文突然坐起来,用巴掌拍着炕墙,真是吵死了,人家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哩。他这一嚷,小家伙反倒哭得更凶了。任月霞无奈,就又抱了他,下了炕,在地上颠来颠去,慢慢地哭声才渐弱。任月霞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沉重地落下来,像丢进水的一块石头,“咚”了一声,就在沉闷的夜里散开。
此时,林中秋正在南房的炕上抽水烟。他的眼睛长时间地盯在一个地方上。甘甜甜在地上洗头,她洗得很慢,好像是一根一根在洗。往日洗头她就要洗近半个时辰,洗得水珠随发梢乱飞,她说是洗头要把头皮洗净。头皮洗净了,头脑就轻松许多,还说嫁到这个土窝子来,粘了一头的垢甲,头一直沉重得抬不起来。有时林中秋困得不行了,而甘甜甜还在干其他的活儿,林中秋就说,我都困了,你咋还不洗头?但今天林中秋没有催促,甘甜甜也没有心情继续洗下去,她很快把洗头水倒了,然后又用清水洗脚,洗完脚,又坐在小凳上沉静了好一段,然后才爬上炕来。
甘甜甜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夜里,她听到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尖细得像是女人的尖叫。甘甜甜觉得身上冷得很,她想起来在把门关上,却困得没有一丝力气。她看到那门忽闪忽闪地在风里动。风从门里一股一股地进来。后来她看到一个黑影,飘飘忽忽地进来,横在她的炕边上。她清楚地看到那黑影子的脑袋上裂了个大口子,像个大张着的嘴。甘甜甜心惊肉跳,想喊叫,却感到喉咙里象被什么给堵住了,发不出声来。那个大口像在笑,又像在叫。他的身子好像一匹黑布,忽然就覆在了她的身上。她用双手向上掀。它却轻飘飘地,一掀就跳起来,手一松就又覆下来,如此反复,甘甜甜感到胳膊酸痛,就任它覆着。忽地她感到下身有个硬硬的东西硌她,伸手去摸,触到了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甘甜甜一下子想起了菜窖里拿出来的结霜的萝卜。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就感到这萝卜正从她的身体里钻进去。她有一种奇异地说不清楚的充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又觉得萝卜又慢慢地抽出去,仿佛把她的五脏六腑全抽了出来。她的双腿几乎熔化成了水。她的身子就这样浮在了水上。她闭上了眼睛。
忽然,甘甜甜看到一个三条腿的男人站在炕上,两条腿叉开把她夹在中间,另一条腿却没有长脚,脚腕子细细地甩在她的脸上。顺着这条腿,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男人腿根处那些乱蓬蓬的杂草上。她嗅到了一股奇异的腥味正弥漫在空气里。那第三条腿蓦地向她的脸蛋上抽打过来,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男人腿间的活物,上面还淋漓甩下一些粘稠物。抽打她的过程中,拉成了蛛网一样的白丝丝。她的脸被打肿了,像个肿茄子。她左躲右闪,却不能避开,而且抽打的频率和速度不断升级,“叭叭叭叭”的声音连成了一片。甘甜甜突然大叫起来——王安良!王安良!你滚,你滚!滚远些……甘甜甜睁开眼来,才发现天已快亮了。林中秋正坐在旁边瞅着她。她依然沉浸在噩梦的惊惧里。她觉得腿间流出了一大片湿东西,浸湿了她的屁股。她想抬一抬腿,却像被人抽了筋,丝毫动不得。林中秋的目光变得从未有过的阴冷。他问:“你有什么瞒了我?”林中秋的目光咄咄逼人。
甘甜甜的圆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变得气愤填膺起来,她的鼻子、眼睛马上都很听指挥地挪了位置,“挨刀子的王安良,是共产党的钉子!”
此言一出,林中秋吃惊不小。
“怎么可能?”林中秋盯着甘甜甜,一脸狐疑。甘甜甜光着身子一下子从炕上翻将下来,打开了对面炕的炕眼门,三两下就拽出了几条步枪,“看吧,这是啥?……”说着又撅着屁股把胳膊伸进去。
林中秋大惊,“这是……”,甘甜甜弄了一地麦草、炕灰,然后坐在炕沿上,用脚踢着那些枪,痛哭流涕起来,“挨刀子的王安良,用枪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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