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良突然失踪了。
林中秋派人去了王安良老家,家里人说是王安良有两个月就没有回来过,以为东家事多,忙着哩。林中秋就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美妙了。他想起书眉说的有林家堡的人劫了他们军火的事,就感到这件事绝非那么简单。
林中秋挨着个儿问林家大院的每一个人最后见王安良的时间,最后得出结论,王安良是五天前也就是五月初七前后失踪的,而且林中秋还从两个人的身上隐约觉察出了王安良失踪与他们的某种联系。这两个人就是孙拉处和甘甜甜。
孙拉处说初四他还和王安良掀牛九哩。林中秋发现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地,说完这句话接着还补充了一句:我当了管家后就很少和他在一起了。林中秋愈发疑惑起来。甘甜甜则直截了当:长工们来去我才不管呢,就是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不会注意的。但她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说话时一边哄着娃还一边偷眼瞟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林中秋的心中顿时起了一个重重的疑团。
五月十三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狂风暴雨摇撼着双庙,雷鸣夹着电闪,电闪带着雷鸣,那雨,扯天扯地地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了无数箭头。雨水从屋檐、墙头和树顶跌落下来,摊在院子里,像烧开了似的冒着泡儿,顺门缝和水沟眼儿滚出去,千家百院的水汇在一起,经过墙角,树根和粪堆,涌向瑞河。暴风雨的中止和天空的明亮,都只是短短一刹那的事,西边的雷声还在低沉地轰响,混沌的山水发出淙淙的声音往沟里奔腾。田野、树木,以及看到的茫茫远远的地方,全都呈现出一种难得的恬静来。
雨刚停了,就有人神色慌张地跑来告诉孙拉处,五马沟的沟口上被洪水冲出来一个死人,看样子像是王安良。林中秋听说急忙带着孙拉处跟随那人来到五马沟口。那里早已围满了人,他们都赤着脚站在泥水里,指指戳戳着。
孙拉处在前面分开众人,林中秋就挤了进去。那人僵直的身体看起来真可怕。他脸上仿佛发出一种幽灵的光辉。嘴巴、眼角和鼻子都被淤泥填满,但半张的嘴分明在大声叫喊。是王安良。林中秋一下就认出了他。他的黑头发,比林中秋无论哪个时候所看见过的都更蓬松,好像丛林一般,覆在他的额上。
林中秋预感到一种不祥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他让孙拉处回去再叫上几个长工来。孙拉处回去好大一会儿,就有两个长工抬着一张门板,呼哧呼哧地来了,却不见孙拉处。林中秋让赶快把人抬回去。两个长工就七手八脚、颤颤巍巍地将王安良拾掇到门板上,抬着走了。
王安良躺在门板上,一只僵硬的手掉下来在空里甩着。林中秋一眼看到了那根断指,他的心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五马沟口闻讯聚起来的人们还不肯离去,都光着脚板,站在泥水里,你一言我语地发起议论来,这个说这林家怕是气数尽了,老是死长工。那个道:这王安良一向张狂得很,那天还给我买派他怎么搞林中秋小老婆的事呢,还说那林中秋的碎儿子是他的种哩。另一个就说挣死鬼的话,胡谝呢。这一个就亮出了他的脖子上的青筋,“狗日的说的有板有眼,还说林中秋小老婆的肚子上有个瘊子呢,这家伙贼胆子大,也有本钱,十年前,我俩在河里摸泥鳅,我还揪了他的锤子,狗日的长了个驴锤子……”众人一阵哄笑,都四下里走散。
王安良的尸体被抬回去,林中秋吩咐长工将他的脸上的淤泥洗刷干净,这才发现他的脑袋已像熟烂的西瓜一样裂开了一个豁,淤泥挟带着青草塞填了进去。他的脑子被水洗了个透,怕是清醒得很了,但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却留着一些惊讶,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永不理解。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时无话可说,一种沉闷的气息盘桓在他们的头顶。
死亡是这样的轻而易举。林中秋觉得头顶像有什么重重的东西要压下来。是谁杀害了他?土匪?民团?青红帮?一贯道?共党?林中秋的脑子里窜上各种念头,一种朝不保夕的恐惧瞬间攫取了他的心。他马上叫人去请保长,他要尽快查找出凶手。
一会儿保长就带着良医来了。良医验过尸首,回报保长死者系钝器所击致死。保长就问林中秋:“王安良失踪前可有反常之举?”林中秋如实相告,“前些日子冯某心绪不佳,诸事皆由拉处安顿,我倒不曾注意。”这时旁边抬了尸体的一个长工说:“要说反常还是有的,今年春上以来,不知什么原因,这家伙变得牛皮哄哄地,谁都不尿,而且好像孙管家也有点怕他。有一次,我发现他偷懒,早上出去割草,一直要到天黑才回来,一个背篓都没装满,我说了两句,他倒骂我,话大得很,说什么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把路都堵死了。我当时就觉得纳闷。”保长点了点头,捻须深思了一会儿,又问:“他平时与谁关系紧密?”林中秋答:“孙拉处。”保长又问孙拉处何在?林中秋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正要去他家里。保长说:“不必了,我去找他。”林中秋连忙说:“拉处他不会杀人,我了解他,老实疙瘩一个。”保长道:“这事复杂,不能乱猜测,当然拉处也是怀疑对象,我还要陆续做些调查。”话毕就领着良医出去了。
这一晚王安良的尸体就放在林家大院那间堆杂物的凉房里。
整个林家大院像是得了一场病,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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