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远秋一走进去,便看到了一个身着崭新绸缎绵袄的女子。她刚站起来,正在系裤子。舒远秋看到她的同时对方也把惊讶的目光投过来。她的脸呈紫红色,嘴唇丰腴,眼睛圆而大,看看五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组合在一起,却有几分耐看。这女子见舒远秋看她,就双手捂着脸哭泣着跑了出去。舒远秋在地上发现了怵目的鲜血。舒远秋撵出去,见她进了那孔神秘的小窑,啪的一声将门甩上了。窑门顶上一些尘土随之簌簌地溜下来。
舒远秋走上前正要去敲门,却见曹先生带着礼帽,臂上挎着一个蓝包袱从他的客窑里出来,微笑着向她问好,“你起得这么早?我该走了,走,陪我一会,我们边走边谈吧。”
俩人出了窑道,来到塬上,天空很蓝,只淡淡地飘着几丝云彩,像是扫帚扫过的。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神醉的香味。塬的边际在目及之处于天相接,给这广袤的塬一种遥远的向往。两个人在路上缓缓地走着,显得悠闲而散漫。
曹先生说:“昨天的话刚给你说了一半,是这样,你入党的事经过组织考察,已经批准了。眼下日本人已经投降了,我们正在积极和国民党谈判争取和平,但上级要求我们随时要做好内战的准备。我向上级汇报了你的情况,组织经过考察认为你是烈士家属,又坐过国民党的牢、受过苦,立场十分坚定,组织上十分信任你,已经考虑吸收你。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这个。”
舒远秋站住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郁的香气。曹先生见她半晌不语,便生疑惑:“怎么,你不愿意吗?”
怎么能不愿意呢?舒远秋眼睛里有了晶莹的泪花,“是你们把我从监牢里营救出来。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其实我早把自己看成你们中的一员了,请转告组织,我会努力做事,绝不负组织重托。”
“那就好,那就好。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情况及时汇报上级,也会转达你的决心。我是你的入党介绍人,我会负责到底的。我们已经见了几次面,我早就发现你不记得我了,因为身份特殊,我也没有点破,今天我们既然是自己人了,我就可以告诉你了。我要叫你娘的。你好好想想,您的女儿雨晴在学校是不是有个国文老师,姓曹。我就是她的儿子。”曹先生有些激动。
“曹子轩!”舒远秋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她一下子显得比曹先生还要激动,“真的是你吗?长大了,变了模样了。我简直无法相信呢。”
“不瞒你说,那时候我很喜欢您的女儿雨晴,所以关于您的情况我都特别留意。您的出狱是我们经过精心策划的,连雨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因为雨晴,他们对你的看守不像从前那么严了,这才给我们提供了成熟的时机。”
提起女儿雨晴,舒远秋的泪就抑制不住地往下淌,没有了女儿,就像自己的身体缺了一部分。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抱着冰冷的枕头哭一场,直到精疲力尽,身心倦极,脑中一片空白地在湿湿的枕头上沉沉睡去。如今见到了曾经熟悉的人,她一下子觉得他是那么亲切,她后悔自己真不该去怀疑他,组织有组织的计划,她怎么能胡乱猜疑?再说,曹子轩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你也不必难过,雨晴有她自己的生活,我也曾劝过她,但是您比我更了解她。她是那种极其倔强、即便错了也不肯回头的人。当初选择那一步,仔细想想,也与营救你有关。她当时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过也好,岳县长被免职后,他们过起了平常人的日子。”曹子轩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揉得皱皱巴巴的信,“哦,还有一件事,一直不知该怎样告诉你。关于雨晴的父亲……你千万要保重自己。”
舒远秋吃惊不小,她一时间反映不过。接过信,展开来,她看到了那的确是俞飞鹰写来的—— 书眉:你好!
也许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因为明天我就要随部队奔赴战场,和日本鬼子正面交锋了。战争是无情的,我随时都有可能长眠在山西的土地上。战友们都写了血书,我想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再无别的亲人,我只有给你写这封信。
书眉,其实我们并不算真正的夫妻,我们没有拜过堂,拜过天地,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婆娘。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战友们都知道陇东有我的老婆娃娃,有我的家。今晚你在干什么?
也许看到这信得一月两月,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今晚,我把你给我做的鞋垫放在身边,代表你,和你拜堂成亲。今天有一根红蜡,还有剃光了胡子的我。我还看到了你,就跪在我的身旁,头上顶着一个红盖头……书眉,我的新娘!
书眉,也许我将在战场上牺牲,那是光荣的!
请不要为我伤心,将来告诉雨晴,她的父亲是为了打鬼子才牺牲的。雨晴长高了吧,我太想她了!
敬礼!
你的丈夫:俞飞鹰民国二十七年五月二十日书眉读着信,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情形:窗外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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