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生是做铁匠的料。”李小脚在被窝里说。空旷的铁匠炉大院里,两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的人,各自坐在自己的窗户前窥视对方,谁先迈出的第一步,又是怎么迈出的说它没意义,反正都想这么干,很快到一起,她有感说了上面的话。
“怎么说呢?打铁我学得快。”他说。
“什么呀,你的锤子……”李小脚顺嘴说出四大硬,铁匠的锤,石匠的錾,后娘的心肠,金刚钻。她戏说他的某个部件是锤子,倒也形象。他很快弄懂,说:“你有感觉?”
“一夜你不住闲地敲,能没体验嘛!”
“比戴铁匠硬?”
“你的锤子淬钢(淬火),帮帮硬。”
“比特务股……”祁二秧子说另一个版本的四大硬:特务股,宪兵队,警察局,协和会。
李小脚不懂政治,却懂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如何黄如何荤如何低俗的四大怎么说都成,沾伪满统治的边儿的话且不能说。硬的话题打住,她说:“明天起咱俩也别偷偷摸摸的,你就是我当家的。”
“这事咋对外人讲?”祁二秧子的意思如何公开他们的关系,“不好敲锣打鼓,到街上喊去。”
“你笨个灵巧。”她讥笑道,“做个牌匾,写上祁家炉,谁看不出来你是我的当家的。”
“对呀,还是你聪明。”
一个店牌匾挂起来,从此亮子里古镇便有一家铁匠铺叫祁家炉。她将一个钢戳给他,说:“把戴字改了,改成祁。”
“这……要不得还用戴……”
“我身上早给你打上祁字,还差铁活儿上的印记。”女人说,她讲得不无道理,祁二秧子的锤子已经在一个女人身上敲出明显标记,人、铺子一切都是他的了。
男人掌钳,女人拉风匣。雇了几个徒弟,李小脚做起职业家庭女人,准备生个一男半女。锤子夜夜敲打,部位竟然没变化,一口气敲打了两年,女人说:“白费,寡蛋。”
“那你肚子有包,是啥呀?”
“是屁,气包。”李小脚说。
程序没错,不停地耕种不见出苗。到底是地的原因还是种子原因,他们没人细琢磨。庄稼不收年年种,毫无收成的耕种期间,李小脚抱回一个女婴。
“哪儿来的?”他问。
“铁道边儿捡回来的。”
“丫头?小子?”
“丫头。”李小脚说,“我们养着她,你给起个名。”
祁二秧子给捡来的女婴起了乳名——小顶子。祁铁匠有了一个女儿。日子久了,没人看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和亲身生养的一样。李小脚在小顶子八岁那年得了场病死了。
“你要好好把小顶子带大。”李小脚临终前叮嘱。
“放心吧,我有一口气,孩子就不受丁点儿屈。”祁二秧子保证道。
最后的日子里,夜里祁二秧子只一个要求,说:“把脚给我!”
女人吃力抬腿满足他,祁二秧子将一双小脚紧紧搂在怀里,说:“我喜欢不够你的脚。”
“我死后你剁下来……”李小脚幽默道,病入膏肓她还能幽默。
一行泪水扑簌簌落下来,祁二秧子十几年来没这样哭过。他说:“没想到我们在一起不长……”
“毕竟在一块过了十多年舒心日子,我知足了。”李小脚庆幸戴铁匠死后遇到祁二秧子,赌徒变铁匠后一次赌场都没进过,对自己有感情很好,“下辈子我先嫁你。”
人哪里有什么下辈子,风一样刮过去。他说:“有一件事我总想问问你。”
“什么?”
“你打铁时脖子怎么总是围着布条?”
李小脚沉默一阵,说:“戴铁匠喜欢我的脖子。”
“噢!”
李小脚问:“四大黑怎么说?”
呼延庆,包文正,铁匠脖子,钻炕洞。祁二秧子说了一遍民间四大黑,翻然她为使自己的脖子不染黑,终日围着布条。
躺在棺材中的李小脚,脖子白净净的,他引以自豪。洗刷了铁匠脖子黑的千年耻辱。
“保护不好小顶子,我对不起她!”祁二秧子这么想。
胡子绑女儿的票奇怪的不要赎金,大柜要跟自己赌一场这又是为什么?他必须想明白这个问题。
五
大布衫子回到胡子老巢,他对天南星说:“大当家的,说定了祁二秧子五月初八上山,我们去老爷庙接他。”
“我最担心灯不亮。”土匪大柜说。
黑话灯不亮是风险大的意思,也可以说成溜子海。此次绑票行动本身隐藏着很大危险,所有绑票行动都伴有巨大风险不言而喻。并非所绑票都能成功,如何计划周密精心都难免有纰漏,意外是无法预料的。
半个月前,天南星对大布衫子说:“兄弟,我想……”
“挖血(弄钱)?”水香迷惑,绺子刚刚打下一个响窑——筑有炮台、雇有炮手看家护院的大户人家,得了很多钱财,几个月不出去打劫也够绺子百十好人马用的。
“我要会会一个人。”
“谁呢?”
“祁家炉掌柜。”
水香一时还不能理解大柜的动机。会会是什么意思?本地话穿长袍没会不到亲家的。会,也当斗气讲,称会气儿。大当家的要同铁匠铺掌柜会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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