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德·布拉德里克博士,作为国立大学长久以来享誉学术界的哲学教授,一直以来致力于哲学与社会的研究,力图通过学科的实际应用来推动社会的发展,这也是当下任何一门科学最核心的素养之一。现在,有请布拉德里克博士就《哲学在经济社会的实际应用——盖亚理论的唯物面》作专题报告!”
潮水般的掌声。
站在讲演台后面那个系着红色领带、披着宽肩西服的白衬衣,我不确定我究竟是戴着怎样一种颜色的眼镜在看着他。唯一关切的,是他所谓的“盖亚理论”,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各位好,非常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首先,请允许我在这里不当地表达我的些许不安——这不仅仅是源于我对人微言轻的忧虑,更是因为盖亚理论作为一个最近一段时间才进入学术界视线的新兴哲学理论,其本身还处在一个相对脆弱和逐渐发展的阶段。我们知道,对待这样的一个新生事物,我们关切的应当是它的本质、它的背景和它的能效,而尤其是最后一点,因为这关乎我们应当怎样更好地利用它来为这个社会服务……”
我知道自己有些恼火,不是因为他讲述的内容何其玄虚,而是他那花枝招展的形式——这是我第一次听文系学科的学术报告,而此前从未想过它精于修辞和言谈的这一最大特点。无论如何,对我而言,倘若他讲得算不得梨花带雨,那便是拖泥带水。
我翘起一条腿,将手肘顶在上面支撑起下巴,烦躁地听着他的讲演。
不得不承认,那些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飞出的话语就像翩然起舞的蝴蝶一样。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但那将语言如同纺车上的飞梭一样娴熟操作的哲学的织工,无论如何是编织出了足够赤手空拳的人艳羡的布匹的;体量尚且不及,又如何谈及进一步地观赏那成果的精美与否呢?于是也便多了一双停驻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操作着的眼睛,渐渐地红了起来。
乞丐永远不会去艳羡富翁,他却会嫉妒比自己富有的乞丐。而对于处在仰望富豪、脚踏乞丐的理想者而言,每一个人,都是乞丐。
我,为什么做不到这一点?
雷吉诺德博士的话仍然回响在我的脑海里,那就像狠狠地揭掉了经年累月为时间遗忘的疤痕后留下的猩红的创口,脆弱的皮下泛着血色。一直被人理解,一直为人包容,甚至让我快要忘记了自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主动地放弃了说话的权利:面对着这个世界不给予自己的欲求,便开始抗争,在心中默读着明知不可能实现却还不愿放弃的执拗,第一步是自己割断喉咙。
我又看了一眼专注着的真由美,那令我更加清晰自己受人乞讨的现状。咽下一口唾沫,似乎那里横着一道伤口似的烧得火辣辣地痛。
“……物质和精神之间的关系可以被拙劣地解读为能量或质量与信息之间的关系……有些谬误的哲学将世界解释为永恒运动着的……歧视,偏见,刻板印象,甚至定义,这些都作为格式塔的辅助元素,使我们难以挣脱这种固着的思维……”
“……!”
就像被细小的芒刺了一下一般,我猛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惊愕地看着台上的那个人。他刚才说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还是……
“……随着工业化社会的发展,日渐发达的大众传媒对个体的人格发育有着深远的影响……格式塔的保持,它的背后伴随着的是力量……毫无疑问,真正将自由的精神禁锢于物质中的,并不是唯物主义的偶像,而是借用它来维护自己的强权……”
那是……埃瑞克博士的盖亚理论。
我惊骇了。
“……特属于人类的意志,即成为‘灵魂’。作为一种共享的意志,‘盖亚’承载了我们人类共同意志最高位置的职能,容纳我们的灵魂……”
“等一下!”
鸣海晴晖腾地从座位上跃起,横切一刀打断了进行中的宣讲。台上的,布拉德里克博士,茫然地看着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究否应当继续讲下去,而等不及也不关切他是否犹豫着的目光已经齐齐地投到了这个冒失者的身上。
“这位,博士。”莫名来火的他甚至令他的称谓听起来并不友好,“请问,您所谓的‘盖亚理论’,究竟是在最近的什么时间,才‘走入学术界的视野中’?”
伦纳德·布拉德里克博士望着鸣海晴晖,神色尚且从容,答道:“这是一个相当新颖的概念,尚未面向全体进行公开的讨论,但实际上已经有了相当的一部分学者从事这一方面的研究……”
“那么,究竟有多少人呢?”
布拉德里克博士推了推眼镜,全然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在做什么。他不再继续吐露一个字,埋下头整理着桌台上的稿件,组织着接下来宣讲的内容。
“恕我直言,台上的那位,”鸣海晴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今天宣讲的内容并不属于你,更不属于你所说的任何从事你们所谓的‘盖亚理论’的学者;事实上,你们只是去剽窃了一个被放逐的人的智慧,然后将它摆上自己的展台、冠冕堂皇地向人们宣布:这是你们的成果!”
一番指责,那仿佛是胡乱捅了一阵后打翻了蜂窝,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地在这个不算小的讲厅中涌了起来,并且,愈演愈烈的趋势。
鸣海晴晖感到自己的衣襟被扯了一下,是真由美。沿着她的目光示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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