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母已经扑上去,伸进那还未燃尽的纸钱里,去捞沈父的遗照。炽烈的火舌舔舐着她的手掌,她却好像感不到疼似的,连缩都没有缩一下。
沈钧和我同时骇了一跳,他赶紧快步上前,将沈母拉起来,“妈,你别这样。”
沈母突然大叫,“你放开我。”
沈钧紧紧地攥住沈母的手臂,将她紧锢在怀里,同时对我使了个眼色。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沈钧的眼神下,我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包里的矿泉水全部浇了上去。橘色的火焰发出滋啦啦一阵响,火苗渐渐微弱,很快就熄灭了。
我赶紧蹲下身,从那堆焦黑的纸钱中将已经碎成片的遗照扒拉了出来。那遗照本来是白色的,如今沾上了黑色的灰烬,简直都没眼看。而且碎得太厉害了,连拼凑在一起的可能都没有。
我手足无措地看了沈母一眼,见她嘴唇颤抖,满脸悲恸地看着那堆碎片,攥紧衣角,慌忙道:“妈,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钧担忧地看着沈母,温声劝道:“妈,您别生气,我一会就让人重新弄一张上去。”
沈母置若罔闻,挥开沈钧的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佝偻着腰,将那些碎片一点点地拢进手心。
看样子是打算拼起来。
我连忙上前,跪在她旁边,嗫嗫嚅嚅道:“妈,我……我来帮你。”
沈母冷冰冰地将我推开,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憎恶地喝道:“走开。”
猝不及防下,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掌无意间按到地上的石子,泛起钻心的痛。
沈钧将我扶起来,不赞同地对沈母道:“妈,宝璐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迁怒她。”
见沈钧不像沈母那样怪我,我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沈母却像是没听见沈钧说话一样,专心致志地拼遗照。她先仔细地将遗照上的灰烬擦干净,又把它们放在新铺开的,一张干净洁白的纸巾上。认真而慎重的模样,仿佛那不是遗照,而是稀世宝物一样。
沈钧无奈地叹口气,也跪到沈母旁边,和她一块拼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母子,心中又慌又羞愧,连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本来只是阴沉的天气,此时竟然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等沈母终于把遗像拼好,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和沈钧从地上站起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往山下走。
沈钧重重地叹声气,对我道:“走吧。”
我低落地嗯了嗯,将伞从包里拿出来,“你去扶着妈吧,我跟在你们后面。伞你拿着,妈年龄大了,淋雨容易生病。”
沈母这时候还在气头上,肯定不愿意见我,我就不上去凑热闹了。
沈钧不同意,将伞撑开后,硬塞进我手里,又轻柔地帮我抚去肩头和头发上的雨水,“你照顾自己就好,不用担心我们。”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点,下雨路滑。”
我胸口涌起一阵暖意,对他笑了笑,“知道了,你快去吧。”
沈钧这才快走两步,追上沈母,然后将外套脱下来,撑在他和沈母的头顶,挡住了连绵不断的雨水。
我便撑着伞,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块下了山。
上车以后,沈钧为了怕我不自在,便让我坐到了副驾驶,换成他和沈母并肩坐在后排。
沈母自从沈父的遗照碎了之后,除了最开始的两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过。连沈钧对她说话都置之不理,整个人都表现很漠然,仿佛她的心也随着遗照没有了一样。
沈钧无法,只好不再试图劝她。我坐在副驾驶,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墓园在郊区,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堵车。等道路畅通之后,天也已经黑了。沈母用一副极度平板的语气,对司机命令道:“停车,我要回家。”
沈母原来一直住在沈父和她的老房子里,沈奶奶生病以后,她有大半时间都住在沈奶奶那里。
沈钧自然不让,苦恼地劝了她好几句。沈母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是固执地说她要下车。最后,沈钧只好折中,让司机先将我送到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由他和沈母回老房子。
一路上,沈钧也没敢和我多说话,怕惹沈母生气。一直等我回到医院,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他才打了电话过来。
沈母因为遗照的事情,情绪很不对劲。沈钧不敢留她一个人,今晚打算留在老房子不走了,问我一个人可不可以。
我低声道:“我没事,你多陪陪妈吧。今天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巧,会将爸的遗照碰掉,对不起。”
沈钧好像在抽烟,停了两秒钟,开口道:“不关你的事,你别多想,我已经和妈说好了,明天找人重新弄上去。”
我听他声音不对劲,像是很烦躁的样子,不由咬了咬唇,涩声问他,“是不是妈怪你为我说话了?”
沈钧顿了顿,道:“没有,你想多了,晚上好好休息。饭吃了吗?身体怎么样?”
我只好不再多问,看着扎在手背上的点滴,抚着发烫的额头,若无其事道:“吃过了,我身体挺好的,就是有点累,打算睡觉。”
沈钧没察觉我的异样,又叮嘱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了。
这一夜,沈钧没有回来,我独自一个人在医院,打完吊滴,已经快一点了。烧已经退了,因为后遗症的原因,全身的每块骨头都在叫嚷着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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