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司房有经验,立即从戏箱取出金疮药替徐亮敷上,叫人抬他回去休息。刚走下戏台,那太监从那边赶来边走边喊:“等着等着,别走。”我想坏了,还有惩罚。那太监过来说:“西太后口谕:赏高宠银子五十两。”说罢从怀里掏出两锭官银递给徐亮,又微微一笑说:“小哥十板换五十银子,值了。”徐亮躺在门板上没法谢恩。马司房便领着大伙替他朝漱芳斋正殿下跪谢恩。这就是皇家雷霆雨露。
演完戏回到南园,我和钱管事去看徐亮,问他当时究竟怎么回事。徐亮说:“孙捡场害我,故意不把草纸给我,甚至躲避我的手,肯定是故意的。”
我问:“为啥?孙捡场为啥要这样做?”
徐亮想了想说:“我明白了,肯定是鲜管事指使孙捡场干的,因为我没答应他事。”
钱管事问:“没答应鲜管事啥事?”
徐亮便把那天鲜管事找他的事说了。钱管事听了说:“那就是这回事。”
我不明白,问:“孙捡场是后台的人,属钱管事管,怎么去讨好鲜管事?”
钱管事说:“他不想待在后台,学了笛子,想做场面,做场面轻松不说,月银也比捡场多,我没答应。”
我知道孙捡场笛子吹得好,每天一早在小山上练习,还问过他怎么吹,他说叫随腔运气的满口笛,就问钱管事为啥不同意。钱管事说:“别听他瞎吹,不过是见异思迁罢了,不能答应,要是都这样,后台没法管。”
徐亮从枕边拿出那两锭银子对我们说:“钱爷、柳爷,这银子我也不要了,给你们喝酒,求你们替我做主。我不能白挨黑整。今后谁还敢上场啊!”
我和钱管事自然不要他的银子。钱管事答应替他报仇。我想这事与自己有牵连,最先是青常备、鲜管事撺掇徐亮说膳房伙食不好,才有鲜管事进一步拉拢徐亮不成,撺掇孙捡场坑害徐亮,就不能不有所表示,就说:“咱们是得好好合计合计,不光是孙捡场,那是小巫,不足虑,要对准他的后台。”我这一说,他们都表示同意,说南园戏班的歪风邪气都是青常备和鲜管事掀起的,得好好收拾收拾。
事后我借着去内务府的机会找了周爷,把南园戏班的事向他作了禀报。周爷听了,说戏班情况复杂,外学内学有冲突,前台后台有冲突,生丑净旦有冲突,还牵涉西太后和各宫嫔妃,千万不要搅进去误了正事,问我如果暂时没法调查,不如先出来去内御膳房。我一想也对啊,去南园戏班膳房日子也不短了,青常备防范太严,一点线索没摸到,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处处被动,就答应离开戏班膳房。周爷说你要走也不能示弱,不能被人小瞧。我说这简单,不就是收拾一下他们吗?我有办法。
过几天戏班又有演出,不是宫里的应承戏,是熙亲王府请戏,就是前面说的要吃灌汤黄鱼那位熙亲王,后来我才知道他敢于大闹御膳房,因为他是光绪皇帝的表兄。这回听马司房说,熙亲王新近纳侧福晋,按规矩不好大办婚庆,就借口喜欢听戏找皇帝要南园戏班去他府上唱一天。南园戏班除了满足宫里需求,还是皇帝联络王公大臣的工具,凡是一品以上官员,谁家有喜事了,都可以请戏,也可以由皇帝赐戏,所以熙亲王一奏即准。
南园戏班最喜欢去宫外演戏,因为代表皇室出演,身份高人一等,哪怕亲王郡王也得礼让三分,伙食赏银自然丰厚,所以这消息传来皆大欢喜,盼着这天早点到来。
到了去熙亲王府头天晚上,钱管事和徐亮来找我,悄悄问我想出啥法子没有。我说眼下就是机会。钱,你说这次去熙亲王府?我说,怎么样?徐亮报复心切,问我:“怎么个做法?需要我做啥?”我说:“你啥也别管,只做一件事,明天早上吃饭时把这东西放在孙捡场碗里就行。”我从抽屉取出个小纸包递给他。徐亮一惊,说:“不会是毒药吧?”我说:“想哪儿去了,不是毒药,是泻药,叫他……明白了?”徐亮和钱管事哈哈笑。
钱管事说:“我知道怎么收拾他了。”徐亮问:“怎么收拾?”钱管事说:“他吃了泻药肯定跑茅厕,那就得误场。嘿嘿,我就把他的赏银啊月俸啊统统扣掉!”徐亮说:“好!”我说:“别这样,我的意思只是让徐亮争回面子。”他们问啥意思。我对徐亮说:“到时候我叫孙捡场来求你,说你有止泻药。你就叫他当面给你赔礼道歉,然后把这个给他服下就行,立马见效,不耽误演出。”说罢又取一包药给徐亮。徐亮和钱管事打开包看,一点白粉,闻闻无味,问啥东西,管用吗?我说这是御厨的诀窍,你们别问。徐亮说,要是他不服输呢?我说,他能不服输吗?要不你这会儿就试试?徐亮赶紧摆手说不用试不用试。我们哈哈笑。
第二天凌晨戏班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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