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杂的事是把各式菜料整理洗净给配菜。配菜的任务就是按掌案吩咐切菜。掌案只管上灶翻勺。我天天切菜,周而复始,刀功更精。青常备的进步也很大。我们原来彼此不服,进得宫来,我喜欢周爷,他喜欢蒋爷,各自为政,更添隔阂。御膳房有好生是非者趁机从中挑拨,对我说我比他强,对他说他比我强。我和青常备那时不到二十岁,血气方刚,听不得带刺的话,便提出比武。众配菜就为我们前后张罗。
他们找了个闲着没事的下午,趁主管掌案不在,要我和青常备比赛切姜丝。我不是多事的人,但大家一再邀请,青常备又跃跃欲试,便半推半就上场,边挽袖子边说:“我就表演给你们看。”青常备边围上围腰边说:“你要这样说我不比了,要比就真比,谁输了叫对方师傅,敢不敢?”我来气了,说:“好啊,今天要你当大家面叫我师傅。”青常备说:“要你当大家面叫我师傅。”大家使劲拍手。
我就和青常备比赛切姜丝。
大家推出三人做评判,给我们一人二两姜块切成姜丝,标准是切成的姜丝细得能穿过绣花针。我以前在宫源居练过这功夫,进得宫来又特别练了切丝,有心教训一下青常备,也给大家亮一手,便挽起袖子干起来。我先用筷子方头刨去姜皮,再泡在水里用手清洗至不带一点皮渣,然后切成很薄很薄的片,再抹成叠状切丝,咚、咚咚、咚咚咚,声音清脆均匀,一丝丝姜丝便出来了。青常备的厨艺也不错,切的姜丝与我大同小异。
三个评判开始检查。他们从我的姜丝中任意拈出三根来穿针。第一根一穿即过。我松一口气。第二根又一穿而过。我又松一口气。第三根穿啊穿啊像是胖了一点过不去。我紧张得憋气不敢看。突然响起一阵掌声,穿过去了。我“啊”了一长声,大功告成。青常备的运气差一点,第一根就卡在针眼过不去。三个评判宣布我获胜。大家使劲拍手。
我那时年轻,得理不饶人,要青常备叫我师傅。青常备满脸通红,叫不出口。大家起哄要他叫。我双手叉腰等着受礼。突然响起一声呐喊:“柳崇孔你这是干啥?”我和大家回头一看,周爷啥时来了,正一脸怒气地盯着我。
刚进御膳房时,我们这帮人沾沾自喜,扬扬得意,逢人不安便自我介绍,张口就提御膳房,动辄与人比厨艺,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御膳房的人。周爷知道了专门来训话,说做御厨的最起码要求是谦虚谨慎,否则掉了头还不知道原因,要求我们三不准,不准自我介绍身份,不准泄露御膳房的事,不准私下比厨艺。
我急忙咿咿呜呜作解释。周爷打断我的话,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我嗫嗫嚅嚅不服气。周爷说那好,我们来比一比。大家听说周爷厨艺盖紫禁城就是没见过,便起劲鼓动我们比。我哪敢跟周爷比?便不断向周爷认错求饶。周爷不答应,坚决要我和他比。我说我只是配菜,不会做菜。周爷说那简单,我们只比刀工。我那时不到二十岁,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经不起周爷和大家激将,头一犟就说比就比。
周爷四处一瞧,正好有一盆嫩豆腐,就说我们比切嫩豆腐丝。我一听蒙了,嫩豆腐可以切丝吗?闻所未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问周爷怎么比,周爷说我也不为难你,三寸见方,一块豆腐,我切一万丝,你切一千丝好不好?我点点头。结果好,我把豆腐切成一包渣,放在水里只有寥寥百十根。周爷切的豆腐也是一包渣,可放在水里轻轻搅两下,千万根豆腐丝浮起来了,简直是奇迹。大家热烈鼓掌。我羞得满脸通红。
我这一生从此再没有与任何人比过厨艺。
我干满两年配菜,再没有想过破格提前做掌案。在这两年里,我练得一手刀工,学会收拾各种食材,比如去鳞剖鱼、整鸡去骨、燕窝发治、镂雕瓜果,等等,御膳房三千种御膳食材收拾学会一半;学得百味调和,比如辣有干香辣、酥香辣、油香辣、芳香辣、甜香辣、酱香辣等,又如家常味型、鱼香味型、怪味型、红油味型、麻辣味型、酸辣味型、糊辣味型、陈皮味型、椒麻味型、椒盐味型、芥末味型、蒜泥味型、姜汁味型等,既能调制也能分辨,比在宫源居时那点味感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在这两年里,青常备的旗人臭毛病慢慢钻出来,学厨艺还是努力,成为御膳房数一数二的配菜,但为了讨好蒋爷和黄厨头、王厨头,喜欢上喝酒打牌。宫里对太监、宫女、护军、厨役管得很严,不能做的坚决不准做,犯了事抓敬事房惩处,但对喝酒赌钱却管而不严。景仁宫后院司房殿天天设有赌局,各宫各处的人都可以去玩,白天人少,夜里客满,分成十几波赌,一打一通宵。
我怎么知道这事呢?有天我早早睡了。我们厨役不是太监,做事在宫里的御膳房,晚上住宫门外不远处的屋里,便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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